封闭的屋子,昏暗无光。
狭窄的空间,一大群人像货物一样堆叠在一起。氧气异常稀薄,同时因缺水每呼一口气鼻腔、喉咙的部位就像在灼烧一般。连续空了许多天的胃痉挛成了一团,更要命的是周围密布着人的屎尿以及类似尸体的恶臭,头昏沉沉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黑暗里密叶西岱颤动了一下手指再次从昏睡中清醒。她挣扎着坐起身,因这个动作产生的强烈恶心与晕眩几乎让她再次瘫倒,她不得不停下来缓一阵。将横亘在身旁的粗壮手臂推开后她摇晃躺在下面的人,只可惜收效甚微。“美莎姐姐。”她费力的喊着,干涩的喉咙根本没发出声。她不敢放弃,心中越是惧怕,手上越用力。
当手下的人终于动了动时她几乎爆出哭声,哽咽一声闭上眼靠在一边。
密叶西岱瘫软着身体,意识几度想要潜走,她想用说话保持清醒:“美莎姐姐,为了我一定要死在后面啊,这是一早约好的,你不能反悔。”
“约好的死在我后面。”她重复一遍,声音越来越微弱。
“约好的死在我后面。”几乎平息了的时候她又骤然发声。
“约好的死在我后面。”她就这样与永远的黑暗抗争着,意识一会儿渐弱,一会儿恢复。
为什么?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她在心内质问命运。
当沉闷的声响传来时,过了许久她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出现了,那些不只杀人抢劫,还拐卖人口的坏家伙。
“呸!这些贱人整的什么味儿?”
光线强势入进,活着的人渐渐有了被惊动的迹象。
“贱犊子,你们成心想把他们弄死吗?搞成这种要死不活的样子让老子怎么拿得出手?”
“您不是说最近风头紧不会做事吗?”
“叉丫子的,暂时卖不了你们就给老子这样整?老子找一个货有多不容易你们这些憋种知不知道?”
“对不起,老大。”
“对不起,老大。我们这也是想让他们学乖点儿,灭了逃跑的念头。”
“一个死人会学乖吗?还懂乖是什么吗?贱犊子,尽干没脑子的事。这个已经死了……这个也玩完了……这个是死了多久,都烂肉了……这个像刚死没多久……妈的,可惜了一张脸蛋。这个孩子本来适合卖到石厂……全是你们这些贱犊子他妈的干的好事儿。”
密叶西岱听见两声哀嚎,不久动静移到了身边。她听见那个暴躁凶恶的声音吼了一句:“这个一副死样,大概也是断气了……”不等他说完密叶西岱像骤然松手的弦一样弹跳起来,用坏掉的嗓子喊出了声音:“她还活着,她的身体是温热的。咳咳……”
现场短暂安静了下,那个恶劣的声音笑着:“啧啧啧,这个小女孩精神真不错。看来是个珍爱生命的好孩子啊,啊?哈哈!”
密叶西岱连同其他活着的人被安置到好的环境里,那些强盗还请来了会治普通症状的医生。“乖乖的呆在原地,不说话不走动,让其他人好好养病。千万别生什么奇怪的念头。外面一直会有人守着,被发现了就得回到原来的地方哦。”有人温和却穷凶恶极的警告。几天后,在得益的条件下女人和孩子大都恢复了清明,只一个旧病复发的女人和碎了一只小腿骨的男孩被带了出去。不知道被带去了哪儿。
之后的一天早上新的噩梦开启。
“不要小孩,不要老女人,其他的给我提出来。”密叶西岱很焦急,她不知道挑出的人会被带到哪儿,她只是害怕和美莎分开。于是她趁数人的时候偷偷站了进去,美莎将她紧紧藏在身后。可是上车时,有人叫道:“不是十七个吗,怎么多了一个?那个小矮子是怎么回事?”密叶西岱和美莎被黑布蒙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哦……是那个有活力的小女孩。没关系,带去后尽管让她做活吧,啊?哈哈!”
密叶西岱就这样跟着美莎以及其他的同被掠来的女性被用马车运载着走了半天,一直到一个地方停下。“这是将军们要的货,老大让伙计们给送过来了。老大说以后在这一带还有很多需要将军们照顾的地方……”
密叶西岱不知道来到了哪儿。她们就像货物一样从一个地方移到了另一个地方。接应的人将她们带到一间空屋子后就解开了栓绳和蒙眼布条。出现在视线里的是几个衣装统一像出自武装部队的男人,所处的屋子由大块的石头无间隙砌成,看上去规模宏大。会是什么地方呢?
帮忙解除束缚后男人们就不留一句话的将大门关上,离开。像是完全不担心会有人想着逃跑。
无人恐吓的情况下压抑了许久的害怕与痛苦终于敢倾泻出来,有人尝试着露出哭声,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附和,直至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是绝望掩面的姿势。www.)
密叶西岱也想哭,却不是为自己而哭,而是为死去的叔叔哥哥们,还有共同陷入未知命运的美莎姐姐。
事情发生后两人一直没有提及那场噩梦,仿佛心照不宣,都不愿也没有时间去回顾。
一片哀恸的氛围里,美莎暗暗攥紧了密叶西岱的手。经历了这场磨难她除了这个动作已失去了其他慰藉的能力。没有话可说,也不能给予安定的怀抱,未来是那么难以预测的可怕东西。
晚上的时候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结实的中年妇女,刻薄的眼神和绷紧的脸都给人不好相处的感觉。“小姐夫人们,以后呢就由我朵拉教你们做事,希望你们都把那漂亮脑袋打开,表现聪明一点,省得我费神……”
十八个人和一早就在那儿的四个女人一起住在一间房里。粗陋简单的被子枕头,以及不知道从哪儿拿来的一堆新旧不一的女装。“为自己准备两件吧,不过先说好,平时干活都给我穿干净利落点儿,不然小心抽你。”朵拉的话刚说完就有人扑向了那堆也许并不合身的衣服。美莎招呼着密叶西岱也抢了几件,抢完后美莎苦涩一笑:“为这种事激动,是认命了吗?”密叶西岱正低头打量着手上的一件连衣裙,心想‘这件美莎姐姐可能会合身,而且真的是件很漂亮的裙子’,听见美莎的话她鼻子一酸抓裙子的手突然无力。
朵拉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平时吃的东西粗糙但充足,休息时间也有严格制定,还算合理,可是只要安排谁的工作没做完或没做好那人就得挨耳光,抡圆了手臂挥过去,只两下就把人打得嘴角流血,失去意识。“没用的东西,是没给你吃饱还是真把自己当小姐夫人了,连这种事都做不好?”打完后她还不停地骂着,连同无辜的其他人都被她用难听的字眼形容一翻。没有人敢回嘴。
事实上朵拉给每个人安排的工作量都异常的大,彼此之间连简单的交谈时间都没有,只能埋头做事,好不容易完成时就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候,于是只剩下吃饭与爬上床的力气。
那样的生活仿佛没有尽头,不久就将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自己的工号,连灵魂也麻木死去。
美莎还好,是家里的长女,又还生就那样的家庭,所以无论什么工作都会做,且做得很好。密叶西岱就不行了,小小人一个,即便她非常努力也有遭殃的时候。终于又一次密叶西岱挨打了,发了高烧,朵拉却照样安排工作。美莎舍去吃饭休息的时间拼命工作才把两份工完成。
密叶西岱的高烧不退,美莎又只能晚上照顾她,心里担心这人不死也会烧傻。
不想因自己的责任失去一个劳动力的朵拉命令美莎把密叶西岱带到了一个有着一头碎长发的年轻男医生面前。“拜托您了,摩寻大人。”即便是对待士兵都趾高气扬的魔鬼朵拉卑微的对这位名为“摩寻大人”的男子说话。美莎猜测这个叫做摩寻的男子是这儿最高首领的亲近者。
摩寻面无表情的为密叶西岱测温、注液后,朵拉又催促着美莎把人带了回去。
朵拉减去了美莎的工作让她分身出来照顾密叶西岱,随时观察小女孩是否降温。
下午的时候朵拉又让美莎把人带去了摩寻医生那儿。其实密叶西岱在摩寻的针剂和药物的帮助后已经退烧。
朵拉因为有事提前走了,暗里提醒美莎完事后按原路返回。没了魔女的施压美莎神经放松了许多,不经意地打量起一直没说过话的男子。
摩寻自然知道有人在看他,但他无所谓。
密叶西岱在被触碰时突然转醒,看见眼前站着一个白袍人下意识的问:“你是医生吗?我生病了吗?”
摩寻被问得一顿,然后就听见那个小女孩继续说道:“头好痛!医生,我的耳朵大概出血感染了,看症状是细菌感染,有消炎药吗,或者类似头孢类药物的高效抗生素?”
美莎立即搂住女孩轻声劝慰:“没事的,密叶西岱。医生知道你的情况,明白应该怎么做。”
听见美莎的声音密叶西岱放松下来,只一会儿就在美莎的轻哄声中又睡去了。
“头孢?那是什么的东西?”一直不说话的男子开口问道。
美莎有些尴尬:“她学过一些医学的东西。您不用在意,按照您的方法治吧。”
“看来她学得不少。”
美莎摸不清名为摩寻的人是什么态度,她笑着:“怎么会?她就跟着药铺的大叔跑过几天。”
摩寻没再追究。眼看要完事儿了美莎心内多少有些感谢这个人,加之密叶西岱刚清醒说过话,她心里高兴,有了跟面前的医生闲聊的兴致:“摩寻大人是这儿的医生吗?”
“我不负责这里人的健康。”摩寻淡漠的回答,“我喜欢人体实验。”他看着漂亮的女孩,见对方脸色煞白满意的脱了手套走到一边。“好了,你们可以离开这儿了。”态度像在赶人一般。
美莎慌忙背着密叶西岱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