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霖河轻应一声,摸索到桌上诺娜准备的茶水,端起来打算喝的样子,却又再次放下。他终于抬起了头,看着她说:“那天的事很抱歉。我让侍女替你换衣服,宴会的事太忙了,所以也没注意你的变化就走了。没想到你烧得那么厉害!”
“请不要自责。”密叶西岱终于有些觉得面前的人不一样了,似乎对于她个人来说已经变得容易亲近。“不全是你的错。”
两人安静了一会儿,霖河站起身说:“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后天会启程去良溪。今年的药材一不小心耽搁了预定时期,魔匀又一直下雨,现在才敢运送货物。你若身体已经好了,能陪我去一趟吧?”
“医阁的药品吗?”密叶西岱有些犹豫。
“你是鉴定药品的专家。如果你不觉得那是你的义务的话,就当作是我的请求。,”
都这么说了,密叶西岱再不敢不答应。
诺娜在为她准备行李时发问:“医阁的事,你一旦插手就会变得复杂,到时有几张嘴都说不清,何必去踩那浑水呢?”
“没想太多。最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见可以出去走走,便轻易答应了。”密叶西岱坐在床边发呆。
诺娜看她一眼问:“老师是在想谁吗?”
“嗯?”密叶西岱回过神。
“你最近确实有些奇怪。一副装着心事的样子,时不时还望着大道上。是在等什么人出现?”
密叶西岱被吓住了,一直看着女孩。“大概是吧。”她蹙着眉回答,像是有些烦心。只一会儿又出神了。
第二天,霖河早早拜访。密叶西岱临走又对诺娜嘱咐了一遍把家照顾好。
霖河也不知道她都带了些什么东西,竟陆续抬出三个大箱子放马车后面。不禁说道:“良溪确实远。来回马车和行船需要接近一个半月的时间,可你这类似搬家的程度依然夸张了啊!再说我们用的是军队的翼马,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的。”
“翼马?”
“关乎罗多整个医学界发展的事情,军队自然不敢吝啬。”
密叶西岱微微思索着,突然问:“有了翼马,我们大概能在多久回来?”
霖河看着她一阵:“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她回答着,向车走去。
“本身不需要太久,但征集药品的事会花费些精力,所以二十多天吧。”
密叶西岱动作缓慢下来。她不敢告诉霖河,她有些后悔了。
“这么远的地方啊!良溪,似曾相识的名字。”她自言自语。
因为地理位置较近,商业往来频繁,良溪的风土人情与卡力亚类似。这儿有接近三千万的人口,非常繁华、热闹。
主城区车马来往不断。
郊区遍布昂贵药材和烟叶。
频频出现在田间的农人,在有着相当年龄的同时,还有着足够令挑剔的商业主愿意花重金雇佣的种植经验。
然而,机遇与冒险同在的地方,贫富差距越发明显。
那些经历过世事的老人,在面对傲慢的商业主时适宜的隐忍,私下里也紧绷神经,不敢有丝毫差错。
失去工作,也许会导致家里断尽收入。
天色刚亮,在烟田近处的简陋草棚里,一位驼背的银发老人站在吱呀响的竹板门前,准备开始当日的工作。那是一张刻尽风霜的脸,像塑像一样坚硬。为防冬日椎骨的细雨,他在大衣外面罩上一件防水的胶衣,弓着身去取放在屋边的铁钩。
“爷爷”,随一声带着睡意的嘟囔,一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光着脚跑到了门旁。“又要去松土?”
“越冷对土越好。明年会少很多害虫。你睡吧,我去地里看看。”老人提着铁钩和铲子走了出去。风雨里的身影沉稳,给人安心的感觉。
小男孩看着爷爷走远,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正准备再次回床上。这时,模糊的冬日晨雨里,一辆玄黑的马车从大路上由远及近。车顶沿边的铜铃摇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驾驶座上是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高大男人,握鞭的手上带着雪白的手套,黑色、宽大的帽子挡住了侵袭的风雨,也挡住了路人窥探的视线。
会是城内的哪位贵人呢?
车子经过草棚时渐渐停了下来,男孩惊讶的看着车窗被轻轻推开,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从雕饰华美的窗口露出来。“请问,汉格·扎斯在这儿住吗?”他的声音干净温和,像人们正苦苦期盼的春日暖阳。
“先生,这儿没有这个人。”男孩大声回答,露出一丝紧张,盯着男人的眼睛非常晶亮,像淡蓝色的琉璃。
“谢谢!”男人笑着向他点头。马车又重新上路,很快消失在风雨的前方,大路尽头。
男孩许久才回过神。天空已经清明,他跑回屋内,迅速穿戴整齐。外面罩了件小蓑衣,拿了角落里平时用的小铲,摇晃着走出了门。
他在广袤的田地间找到了爷爷的豆大身影,走过去时,额上已冒了好些汗水。
他先将小铲抵在地上,随后将脚放在上面使劲踩,冻住的泥土被铲出一个小洞。“爷爷,你认识‘汉格·扎斯’这个人吗?”他突然问。
埋头铲土的老人停了下来。“怎么了?”
喘着气,望着空旷的田野,老人的眼睛变幻了一丝色彩。
“有人在找他。很漂亮,很礼貌的大哥哥。”天真的男孩忍不住想要把那一段神奇的经历迅速分享给自己的爷爷。
老人摸了摸男孩的头顶,为那股傻劲儿呵呵笑了。“佩拉理,我给你讲的故事还记得吗?”
“哪一个?”男孩努力想着。
“不会老去的自然之神。因为来于自然,所以有生命和情感。于是,他和普通人类做了朋友。但是他的朋友会很快结婚,造自己的房子,忙着养育孩子,逐渐老去,最后只剩下依然年轻的神住在森林里。”老人吐字清楚,像是在说一个真实的故事。
“真的有像神一样不会老的人吗?他到底是神还是人?”是神的话,想要什么就会有什么吧。有这样的朋友真好。男孩开心的想着。
“有哦。”
听见答案的男孩兴奋了起来。“太好了!他的朋友不要他了,佩拉理可以做他的朋友。我会教他怎么挖坑填种子,在什么天气除草最有用。我还会邀请他去我们家,晚上的时候把最舒服的地方让给他睡。然后我请求他给我一双手套,因为天气太冷了,爷爷有了手套,干活就不怕了。”男孩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在哪儿可以找到那个人呢?”
“拉缇斯加。在拉缇斯加,孩子。”老人神色不动的脸因那四个字耸动。“不会老的人,直到死的时候都是年轻的模样。拉缇斯加就是有着那种人的地方。但是没有人能找到啊。所以大家都只把它当作故事。”
男孩变得神情失落。
“他们不是神,他们给不了你所有想要的东西,孩子。除了不会老去,寿命长,他们都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很可能就藏在人群里,或者就在你的身边,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真的吗?”男孩的脸激动得发光。
老人没有再说话,他看着似有下雪迹象的天空,嘴角松弛的肌肤微微颤动。
上午的时候,起晚并且吃了饭的农人陆续也进入了自己负责的田里。佩拉理胃里空着,没力气干活,便准备着坐在竹担上等爷爷忙完回家。当他无聊的看向马路时,他的眼睛惊奇的睁圆了。他大声对着自己的爷爷呼喊:“快看,快看,那儿站着两个人。”他跳了起来,跑近几步。“是早上的大哥哥。他的马车。还有一个女人。那是谁?”
他的爷爷也走了过去,上面的人和他们就像是遥遥对望。“柯言。”从老人口中吐出一个名字。
马车旁,女孩对年轻男子建议:“走吧。见也见了,知道还在就行了吧?你的身份特殊,和他接触多了会有麻烦。”
年轻男子看着梯田下极力观察他们的人,呼出一口气,转身进了马车。女孩也随他进去。
“你几年没来过良溪了,所以打算着亲自来接你,顺道一起去拜访老朋友。”
“老朋友?为什么只挂念着汉格,却不和那边的人联系?我们也是你的老朋友啊,却只是我们在主动,邀你时甚至还遭受拒绝。”女孩俏皮的看着他。
“汉格很特殊。我们都还是年轻的躯体,他却快要老死了。”窗外正在飘着雪粒,慢慢的堆积在了人心上。男子的神色有一丝悲伤,为的是那位昔日的友人。“当年我没想过要和拉缇斯加以外的人深交。汉格是一个意外,他是我在进入那所学校后遇上的第一个朋友,热心又还生活经历丰富,是一个很优秀的伙伴,让我无从拒绝。”
“特殊的还有一个吧?”柯言语气幽幽,像在说一个少有人知的秘密。“你还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吗,谨?”
叫做谨的年轻男子如同听到了富有深刻含义的事物,让他垂下眼睑沉思起来。柯言再没听见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