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说道：那我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我要赶我媳妇走的时候，却发现我儿媳妇有身孕了。”媪婆说道：她有了身
孕，我自然不能赶他走……不能太绝情嘛，我就又留我儿媳妇在家里住着，一直住到
我大孙子出世，我大孙子出世后，我的想法，就变了一些。
“变成什么样了？”我问媪婆。
媪婆说道：我跟我儿媳妇，约法三章——第一，我大孙子就归我们家所有，和你无
关；第二，大孙子三岁之前，你可以呆在家里，但是三岁之后，你必须离开；第
三，你离开之后，从此和我家再无瓜葛，不准回来探望。
我听着媪婆得意洋洋的说着这三条，我心里就明白，这媪婆，也不是个玩意儿！
她前面说她儿媳妇和野仙暧昧，出轨了她儿子，是她儿媳妇不对，媪婆要赶儿媳妇
出这个家门，理所应当！
但是……她知道了儿媳妇怀孕了，就把儿媳妇留下了，无非就是让儿媳妇给他们家续
香火呗。
续香火就算了，后面的约法三章，那就有点不要脸了？
人家生的小孩，怎么就归你媪婆家所有了？那还是人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呢——而且，
还不允许回来探望——法律都没你规定得这么严格！
至于约法三章的第二条“大孙子三岁之前，儿媳妇可以呆在家里，三岁之后，就必
须离开”。
媪婆这条规定，就太难看了——这是又要让儿媳妇帮忙奶孩子、带孩子，把孩子照顾
到懂事，然后，再赶人家走，这媪婆还要点脸吗？
我心里藏着鄙视，问媪婆，说：哎呀，你这约法三章，完全是不平等条约啊——你儿
媳妇，肯定不认这条约呗？
“是不认啊，但我有办法让她认。”媪婆说。
我说你什么办法？
媪婆说道：我说她如果不按着我说的办，我先要在县里宣扬她出轨的丑事，而且，
我还要跟人说，她出轨的，是一条蛇和一只蝎子，她把身子，卖给了那些野仙精怪！
好家伙，这媪婆是毒！
县城那种环境里，一个女人，扛上了这种名声，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人完全毁
了，一辈子都得活在指指点点的谩骂之中；第二，背井离乡，终生不回老家，得规
避所有认识的人，不然，她就算去了新的地方，也没用，用不了多久，就有熟人，
把她那出轨蛇、蝎子的怪事，传得沸沸扬扬！
媪婆知道她儿媳妇，扛不起这种后果，才定下了丧尽天良的“约法三章”。
我跟媪婆说：那我知道你儿媳妇为什么用“开明锥”捅死你了——她活得憋屈呗，最后
干脆把你杀了，一了百了！
媪婆说：对……这就是我的血仇，你得帮我报，帮我去办死我儿媳妇！
我连忙摆手，说道：这事你自己去办就行了，何必找我呢？你能害得了小豆子，自
然能害得了你儿媳妇，你自己有那个道行。
“我要是真有这个道行，我还用得着你吗？”媪婆盯着我，说道：我那儿媳妇的开明
锥，也不知道是什么混账东西，把我捅死之后，我的鬼魂，不能离开我的身体，四
五年前，好不容易，我鬼魂从身体里出来了，可是，我鬼魂竟然只记得曾经的血仇
事件，可是……我就偏偏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什么？”我问媪婆。
媪婆说：我想不起来我的名字，想不起来我儿子的名字、孙子的名字、儿媳妇的名
字，我甚至还忘记了我居住的地方叫什么！我想不起来这些，我就没法报仇。
哦！
我点点头，算是明白媪婆现在的处境了，她忘掉了一些线索，她的鬼魂忘事，原因
多半出在捅死她的那柄“开明锥”上。
我这边，当然是有办法，帮媪婆把她丢失的记忆，找回来的。
我正要跟媪婆说话呢，这时候，我家的门开了。
龙十六进来了。
他一进门，正要换鞋子的，结果抬头一看，瞧见我和那猪皮、羊角的媪婆，站在一起。
龙十六盯着媪婆，说道：哟……这还有贵客呢？
“贵客谈不上，就是找小祖兄弟，帮帮忙。”媪婆说。
龙十六鞋子也没换，站在了我身边，反手拿出了“天官印”，他是怕我出事。
媪婆看了龙十六一眼后，又看向我，说道：小祖兄弟，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我说道：你说你忘记了你儿子、孙子、儿媳妇的名字，想不起你曾经住在哪儿。
“对，我想不起这些事情了，如果我能想得起来，我自己就能把我被捅死的仇给报
了。”媪婆说道。
我笑了笑，跟媪婆说道：我有办法让你想起这些事来，但是……需要时间。
“多长时间？”
“三天时间！我要做一个阴阳绣的仪式，需要花些时间准备准备，”我跟媪婆说。
媪婆想了想，说道：三天……可以，三天就三天……只要你让我彻彻底底把以前的事，
给想起来了……我就把那小豆子脸上的老人皮给撤了，帮她恢复她本来的样子，也让
你李兴祖，跟你那个叫朱颜彩的金主交差！
“行啊！”我说道。
“再见。”媪婆说完，化作了一道黑气，离开了我家。
这次媪婆是真的走了，我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这时候，龙十六问我：小祖啊，你刚才没说实话啊……你帮一小鬼恢复记忆，不是挺
快的吗？为什么你要让她等你三天？
我们阴阳绣里，有一套法子，叫“入心”，说白了，就是催眠，但是比催眠要更加具体。
人被催眠了，你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但是在“入心”的时候，小鬼会自动握住一
根纹针，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纹在死人皮上。
我如果愿意帮媪婆，我只要用“入心”仪式，立马让媪婆回忆起她叫什么、她儿子叫
什么、她孙子叫什么，她家住在哪儿！
但我为什么不给媪婆立马做“入心”仪式，帮她回忆出这些线索，而是采用了缓兵之
计呢？
很简单，我信不过她，一旦我现在给她做了入心，那她也知道她的仇人是谁了，会
去展开报复——报复不是不可以，但是……她说她被儿媳妇捅死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万一那媪婆骗我了，她要害的儿媳妇，根本就不是一个恶人，那我帮她查到了她的
儿媳妇的身份，岂不是……助纣为虐？帮媪婆去害人？
龙十六问：哦，那我明白了，说到底你信不过那个媪婆？
“对！”我说道：我总觉得她说她媳妇杀她的事，未必是真的，或者还有其余的猫腻儿。
“那你就是不打算帮媪婆了？”龙十六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