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至半酣,列昂尼德主动提出:“同志们,我们来跳舞吧。”说完,不等众人表态,便一把拉起坐在他身边的薇拉,在客厅里的空地里转起圈来。而维克多先是起身更换了留声机的唱片,才搂着另外一位年轻姑娘开始跳舞。
索科夫很多年不跳舞,因此看到列昂尼德他们跳舞时,不太想参与。但当雅科夫也起身搂着一名姑娘开始跳舞后,剩下的那名叫嘉尔卡的姑娘,起身走到了索科夫的面前,伸出手主动地说:“少校同志,我可以请您跳一支舞吗?”
见姑娘主动邀请自己,索科夫有些慌乱地答道:“当然,当然可以,我非常乐意。”说着,他起身伸手抓住了嘉尔卡的手,和她跳起舞来。
刚一起步,舞步早已生疏的索科夫,便不小心地踩了嘉尔卡一下。索科夫连忙向嘉尔卡道歉,并试图松开对方。谁知嘉尔卡却将索科夫抓得紧紧的,还满脸笑容地说:“少校同志,看样子,您很长时间没有跳过舞了?”
“是啊是啊,”搂着嘉尔卡的索科夫,表情尴尬异常地解释说:“差不多有十几年没跳过了,所以舞步有点生疏,还请您原谅。”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嘉尔卡不禁噗嗤一笑,随后说道:“少校,我看您也就二十出头,怎么可能十几年没跳过舞。莫非从您学会走路开始,就没有跳过舞?”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看到索科夫的脸上露出了难堪的表情,又急忙补充说,“假如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用‘你’来称呼我,别老是‘您’啊‘您’的,听着格外别扭。”
这是一个自来熟的姑娘,索科夫在心里为她下了一个定论后,接着问道:“嘉尔卡,你在什么地方工作?”
“我在电影院。”嘉尔卡态度热情地说:“少校同志,你喜欢看电影吗?最近影院在上映瓦连京娜谢罗娃演的几部电影,假如你不急着离开下诺夫哥罗德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
瓦连京娜谢罗娃?!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索科夫不禁浑身一震,他想到此人就是和罗科索夫斯基传出了绯闻的电影明星。如今罗科索夫斯基在医院住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就是不知他们两人是否已经相互认识了。自己这次回莫斯科的时候,倒可以去探个究竟。
“索科夫少校,”嘉尔卡看到索科夫在发呆,连忙轻轻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让他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下恢复过来:“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索科夫摇了摇头,冲着嘉尔卡歉意地说,“我刚想到了一件别的事情,所以有点走神。听说谢罗娃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演员,想必她出演的电影也非常精彩。等改天有空,我就去电影院,希望你到时候能赏脸一起看一场电影哦。”
嘉尔卡一脸喜悦地说道:“少校同志,这真是太好了。正好明天下午就有两场电影,假如你有时间的话,就明天下午吧。”
“同志们,”走路有些摇晃的列昂尼德,跳了几圈舞后,松开自己的舞伴,从腰间拔出手枪,对着雅科夫、索科夫他们说道:“舞已经跳完了,接下来,我们该去练习打靶了。”
听到列昂尼德提议去打靶,雅科夫和维克多两人的反应还很平常,但索科夫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记得列昂尼德是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期间,因为酒后打靶时,失手打死了自己的同僚,而被送上了军事法庭。今天他也喝了不少,要是在打靶时发生点什么意外,自己和雅科夫可就吃饱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松开了嘉尔卡,冲着列昂尼德说:“列昂尼德,你喝醉了,还是早点休息吧。”说完这两句话之后,他又扭头望着雅科夫说,“雅科夫,你看看,列昂尼德都醉成了什么样子,要是打靶时发生点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米沙,你怎么了?”列昂尼德走过来揽住了索科夫的肩膀,将手枪在他的面前晃来晃去地说:“难道你不相信我的枪法?”
见列昂尼德的枪口就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索科夫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深怕对方一个不小心走了火,自己的这条命就交代在这里,慌忙将列昂尼德的手拨开,同时严肃地说:“列昂尼德,我想,你不是第一天使用武器吧,应该很明白枪口不能对着人的道理……”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列昂尼德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后退了一步,笑着说:“米沙,你的胆子太小了。我告诉你吧,这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如果你不幸的话,我就试给你看。”说完,他将枪口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扣动扳机的架势。
“不要!”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刹那,索科夫猛地将列昂尼德的手腕朝上一抬,只听“啪”的一声,一发子弹从枪膛里飞出,将挂在墙上的挂毯打了一个小窟窿。
枪声,把所有人都惊呆了。屋里除了留声机里发出的乐曲声外,什么声音都没有。列昂尼德的酒意也被枪声惊醒了,他盯着自己的手枪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有些恼怒地问维克多:“维克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枪会上膛?”
“我,我不知道。”那发子弹几乎是擦着维克多的耳边,打进墙壁里的,因此维克多在听到列昂尼德质疑之后,有些慌乱地回答说:“也许您的枪本来就上了膛。”
看到维克多站在原地发呆,雅科夫连忙走到留声机旁把唱针从唱片上移开,等屋里恢复了平静之后,对列昂尼德说:“列昂尼德,你好好地想想,你的枪是否本来就上了膛的?”
列昂尼德把手枪放在了桌上,苦笑着说:“雅科夫,我刚刚喝得有点多,至于有没有上膛,我根本不记得了。”
雅科夫和列昂尼德在讨论手枪是否上膛一事时,索科夫在一旁冒着冷汗,他心里暗想:好悬啊,幸好列昂尼德将枪口对着自己时,没有扣动扳机,否则自己此刻已经去见马克思了。
雅科夫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枪,交给了列昂尼德,对他说道:“把枪收好,小心别走火了。”说完,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表情严肃地说,“时间不早了,我和米沙要离开了。”
如果是平时,也许列昂尼德会竭力挽回,但刚刚他差点用枪把自己的脑袋轰掉,挽留的话就说不出口。他向索科夫伸出手,用感激的语气说道:“米沙,谢谢你救了我的性命,对于你的恩情,我会永远记住的。”
索科夫听到列昂尼德这么说,只是淡淡一下,随后伸手和他握了握,说了句:“不客气,这只是举手之劳。”
雅科夫和索科夫从楼里出来后,默默地朝着和司机商量好的地方走去。走了一阵后,雅科夫忽然开口说道:“米沙,刚才真是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话,列昂尼德估计已经性命不保了。”
“没关系,这只是举手之劳,大家都是朋友,就不用说这样的客套话了。”索科夫想到刚刚去的房子规模还挺大的,便好奇地问:“雅科夫,我们喝酒的地方,是列昂尼德自己的房子吗?”
“不是,他的房子在古比雪夫。”雅科夫摇了摇头说道:“刚刚的那套房子,应该是僚机飞行员维克多中尉的,两人刚从古比雪夫赶到这里来办事,因此在那里请朋友吃饭,也不足为奇。”
两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由于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因此没有看到司机的踪迹。趁着附近没人,雅科夫掏出了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又向索科夫示意了一下,见对方摇手拒绝,他便将烟盒重新塞进了兜里。
雅科夫点燃香烟,抽了一口后,说道:“米沙,如果今天列昂尼德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担心会给赫鲁晓夫叔叔造成极大的打击……”
对于雅科夫的这种说法,索科夫的心里是极为赞同的。他在后世看的那些帖子里,都曾经反复提到过,叛逃到德军那边的列昂尼德,被苏军派出的秘密小组抓回之后,赫鲁晓夫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免于一死,还亲自跑去找斯大林本人求情,但依旧没有能保住他儿子的性命。后来他一上台,凡是参与过审判他儿子的人,都遭到了厄运。
雅科夫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尖碾灭后,望着索科夫说:“米沙,这件事情在合适的时候,我会亲口告诉赫鲁晓夫叔叔,我相信他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索科夫等雅科夫说完后,开口说道:“雅科夫,虽说我今天救了列昂尼德的性命,但谁也不能担保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我能救他一次,却救不了他第二次。”
听到索科夫这么说,雅科夫有些迟疑地说:“米沙,你多虑了。我觉得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一定可以给列昂尼德一个教训,相信他以后做事不会再这么鲁莽了。”
索科夫的心里很想说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生生地咽了回去。他只能附和雅科夫说:“希望如此吧。”
“米沙,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雅科夫不想老是将话题围绕着列昂尼德,便主动地岔开了话题,问道:“你是打算留在莫斯科,还是回前线去?”
“我觉得,还是前线更加适合我。”索科夫说道:“等这次的任务完成后,我就会申请立即返回前线去。”想到在莫斯科的家里,还有一位叫安妮的护士等着自己,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什么时候能回莫斯科?”
“这个需要等上级的通知。”雅科夫对索科夫说道:“上级这次派我们到下诺夫哥罗德来的目地,一是为了改进新式火箭弹的推进系统;二是为了研制一种适合列装部队的新式步枪。如今虽说新式步枪已经成型,要不了多久便能列装部队,但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很多测试要进行,以改进那些的不足之处。”
由于两人正在说话,谁也没有发现发动机厂的那辆吉普车,已经出现在街口,正朝着两人站立的位置而来。司机是闲着没事,便提前一个小时开车出来转悠,谁知距离约定地点还有几百米时,他却看到有两位军官正站在那里聊天。他定睛一看,那两名军官正是自己要接的人,便加快车速冲了过去。
司机将车停稳后,下车后饶到了车的右侧,打开后车门,对两人恭谨地说道:“两位指挥员同志,请上车吧。”
等两人都坐上车后,司机扭头客气的问:“两位指挥员同志,我们接下来去什么地方?”
按照雅科夫最初的设想,还想拉着索科夫在城里逛逛,让他看看下诺夫哥罗德的美丽夜景。但出了列昂尼德的事情之后,他立即便没有了兴趣,此刻听到司机的问题,便没好气地说:“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你还是把我们拉回招待所吧。”
回到招待所,路过值班室时,索科夫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弯腰问坐在里面的服务员:“服务员同志,请问这里的电话,能打通莫斯科吗?”
“不行,少校同志。”服务员摇着头说道:“这里的电话只能给市内打电话,若您想打长途的话,就只能到邮电局去。”
一听到服务员说起邮电局,索科夫就不禁暗暗摇头,因为他很清楚,邮电局里的电话信号太差,有时同样的话要重复好几遍,对方才能勉强听见。对后世用惯了手机的索科夫来说,宁愿不打这个电话,也不愿去受那个洋罪。
服务员见索科夫在微微摇头,但还是礼貌地问了一句:“少校同志,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了,服务员同志,我就是随便问问,谢谢您!”索科夫说完,便跟着雅科夫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