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四口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满庭芳”,小区里的孩童在家里呆不住,咿咿呀呀地在外面走着,后面跟着生怕他们摔到磕到的父母或者祖父母。
回到家里,文从胜主动坦白,“我腊月给老家打了几百块钱回去,是给爹娘过年用的,当时怕你知道了不高兴,就没跟你说。不过我发誓,一分钱没给老二家里。”
杨秋芝有点小生气,“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那样的人?我还能拦着你孝敬父母啊!”
她不是气文从胜给老家打钱,而是自己被冤枉了。她并不会怪罪文从胜给老家钱,毕竟对于文从胜来说,和爹娘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不可能因为一次吵架就彻底断绝关系了,况且,在杨秋芝心目中,赡养父母那也是天经地义的。
至于自己嘛,现在离得远,回去的机会也少,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以后老人家动不了了,那也是他们几兄妹的事情,自己不会拦着文从胜回去尽孝,也不会上赶着去表现。
文从胜赶紧解释,“不是,我不是那意思。我意思是我不想让你心烦。”
杨秋芝气消,“行了,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的。你说老二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吵起来的?”
文从胜点头,“很有可能,他去年上半年在这里也没搞出个名堂来,回家里也没干几天农活,今年过年肯定过不好,就只有找两老要啊,两老舍不得把钱掏出来,又要怪他,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得吵翻天。”
杨秋芝听得直摇头,“你啊,这就叫做升米恩斗米仇,你要是在他们困难的时候帮一点,那就会记你天大的恩情,可你自己之前要养着,现在又不养了,可不就不平衡了么?”
杨秋芝这话说得在理,之前的文从胜对于老二一家就是纯纯的供养关系,那供养的纽带一断,关系就会断得非常彻底,没有藕断丝连的余地,直接“嘎嘣脆”。
因为被供养的那一方会埋怨,会愤恨,反正就是不会反思自己的问题。
文从胜现在是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怎么想的了,若是可以回到过去,是一定要狠狠抽自己一耳光的。
回到过去了的文小满:其实你现在抽也行的。
吐槽归吐槽,文小满对文从胜同志现在的转变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老家那一堆破烂事儿,那就眼不见为净吧!
不过文从胜同志很快就眼见到了。
那天是正月十五,文从胜又接了一单,正带着流水线上最机灵的工人在外面挑零件。这工人叫张立群,也是来自湘省,是另外一个市的,离老家距离还挺远,两地的方言都彼此听不懂的那种。
文从胜打算好好带一带他,以后就可以不用自己盯着每一个环节了。
正教张立群怎么选铜料的时候就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
电话是从村支书家里打过来的,说文家奶奶住院了,一定要让文从胜回去。
文从胜再三问询,也不知道个具体情况,心里也担心,就交待张立群先把前期的准备工作先做好,等他回来就直接开工。
他又跟杨秋芝打了一个电话,简单说了一下家里的情况,就回去收拾了。
杨秋芝正给上次去一起参加澳洲那个团的两口子找房子,忙得很,让他回来的时候再带一条腊猪脚过来就没说啥了。
慧敏补课,小满也去图书馆学习去了,家里没别人。
拿了两件换洗衣服,带着身份证就直奔火车站。这时候来蓉城的票很紧张,但是回老家去的票还是很好买的。
第二天傍晚就到了县医院。
文奶奶确实是住院了,侧躺在病床上,一见到朝思暮想的大儿回来了,眼泪一下就洒了出来,“儿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可是要跟我主持公道!”
文从胜此时还一头雾水,“什么主持公道?谁把你气住院了?”
文奶奶叫他转到她背后看看去,文从胜依言走过去,她把被子撩起来,背后是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处是包扎的。
文从胜气不打一处来,“这是谁干的?”
文奶奶把被子拉下来,又开始哭嚎,“是老二媳妇打的!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遇到这么个毒妇当儿媳!”
话音刚落,文从德提着热水壶进来,“你又这样,又说这些!你没看你把唐秀的脸都抓成什么样子了!哟,大城市里的人回来了,怪不得!”
文从胜等他把热水壶放稳,扯着他的棉袄就拖出了病房,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这一巴掌,是我代爹打你的。都说长兄如父,是我之前太惯着你,没把你教好,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文从德捂着脸,满脸愤恨,“你凭什么打我?我都在医院里照顾她来了,还要我怎样?!非要我和唐秀离婚才行是吧?”
文从胜压住想再打他一拳的冲动,“那我问问你,当时她们两个在打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拦了吗?打架之前你好好劝了吗?三十几岁的人了,天天只想着从这里那里哄点钱用,你说我凭什么打你?”
文从德张口反驳,“那我哪里拉得住?再说了,我去年到你那里去做事,你自己倒是买房子了,连个赚钱的生意都不让我沾手,你算哪门子的大哥?”
文从胜咬牙切齿,“文从德!我不欠你的!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现在这样都是你咎由自取!你一个大男人,拉不住两个女人?怕不是你教唆弟妹动手的吧!我能送你去派出所一次,就能送你们两口子去第二次,你信不信?”
文从德有些怂了,“我又没动手!”
文从胜瞟他一眼,“我可以告你不赡养父母。这些年,你有给过爹娘一分钱?你啊你啊,早点清醒吧!不要总想着混日子了!”
“这里是医院,不要大声喧哗。”端着药进来的护士冲他俩说道。
文从胜不再管文从德,跟着护士后面进了病房,“那个,护士,我娘怎么样了?情况严不严重?”
护士回道,“没啥事了,之前是病人一直说胸闷,所以在这里住院观察了几天。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文从胜放下心来,旋即又想明白了,感情这是老娘在唱苦肉计,就希望自己回来给她撑腰来着。
他坐在凳子上,两手撑在膝盖上,扶着头,等护士换完药。
文奶奶刚刚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想着还是老大孝顺,老二两口子都没安好心,亏自己以前还偏心老二。
她笑眯眯地看着文从胜,“老大,我是看到你回来了,胸口那口气才顺了。”
文从胜把手从额头上拿开,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娘,你们以后还想过好日子的话,就放下心里那些盘算,你和爹两个自己会赚钱,我也不会不管你们,只要好好过,日子不会比村里哪个差半点。老二那边,你要是心疼孙子,就过年过节给点零花钱,其他的,你就别管了,也别说那么多,小伟是文从德自己的责任。
这次就算了,我过年也没有回来,就当是看望你们了。下次要还这样,我就直接报警,你们该怎样就怎样。我去把医院里的账结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你出院,我回去看看爹,就回蓉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