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飞鸟带着眼镜坐在阳台边,明明是在侧耳听着电话,但仔细看,她的眼神却游离在远处的星空,神情淡漠。
直到手机另一头传来女人不满的呵斥声,才将她从神游中唤醒。
“飞鸟,你到底在听没有?别缩在你那个小房子里了,赶快出来给我看文件!”
察觉训斥中暗藏的关心,飞鸟轻笑了一声,“在听啊,文件这种小事就不用我了吧。至于其他的,无非是加茂家那几个还看不清时代的蠢货,让西宫你很不爽?”
“不爽也不可以哦,我们已经杀太多了,怎么都得留几个啊。”飞鸟一边歪着脑袋,肩膀上夹着电话安抚着西宫,另一边指尖却在玻璃上胡乱画着。
当然,对面的人是不知道她的状态的。
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恼怒的指责她不正经吧。
“总之不能杀啦,这对西宫你根本一点困难都没有啊。”
“加油啦,我相信你能解决他们的,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啦。”
飞鸟面无表情的敷衍着对面,指尖不断滑动,略有些潮湿的玻璃上出现了一条条游在冰霜里的千奇百怪小鱼。
小鱼在夜空下游动,霓虹闪烁着,它们雪白明亮且自由自在。
对面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西宫声音陡然拔高,“喂,拜托,飞鸟你这家伙到底认为我在为什么生气啊!”
原本还以为这家伙恢复正常了,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纠正过了头!
那五年教导她的人是怎么照顾她的!
西宫深吸了口气,一字一句,“我知道你不愿听,但我还是要说,那不是你的——”
“——好了西宫,我知道的,”不等西宫说完,飞鸟就下意识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她缓慢而坚定的说道:“……我知道的。”
她没怪过我。
我一直,都知道的啊,飞鸟垂下了眼睛,收回手指,只留一条小鱼尾巴孤零零的待在那儿。
在这个问题上,西宫还是第一次听到了飞鸟这么正面的回答。
飞鸟这突兀的爆发虽然是好事儿,但也让她憋在肚子里的一堆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西宫只得语无伦次的回答道:“额,嗯,你知道就好……”
“嗯。”
电话两端都陷入了沉默。
本来两人关系就不是特别密切,如果不是飞鸟的状态实在不好,西宫也不会这么贸然的侵入飞鸟的舒适范围。
此刻,诡异到有些尴尬的气氛充斥在两人之间,哪怕两人并没在同一屋檐下,那股子怪异感仍然挥之不去。
像是再进一步,有些东西就会被打破。
但,无论是谁都没有这种打算。
不知为何 ,飞鸟没忍住窃声笑了起来。
哪怕她及时捂住了嘴,声音还是传到了手机的另一边。
“……你这家伙,”听清声音的西宫顿时恼羞成怒了,“那些文件你自己批吧,以后别发给我!”
“啊?”
飞鸟摆摆手,不满的拖长声音,“不要啊——那些文件那么没意思,西宫你就多批一下喽,反正那群加茂会很开心的。”
给点诱饵就会上钩的蠢货,怎么让西宫这么火大?不应该啊。
西宫冷笑,“他们可和我没关系。”
她到底在为谁担心生气啊!
不等飞鸟反驳,西宫继续道:“就这样吧,你这家伙心里有数就好。”
她顿了顿,最终小声说道:“你这家伙 ,别死了。”
“也别想把烂摊子都丢给我们。”
西宫轻声说道:“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无论如何不能在这种地方倒下,更何况,你这家伙,不是最想活着的吗?
越想越烦,当然也不排除后知后觉生出的强烈羞耻心,西宫着急忙慌的挂了电话,“行了,我还有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挂了!”
手机的盲音响起,从西宫第一句话开始就顿住的飞鸟茫然了许久,直到手掌下传来的毛茸茸的触感,才让她缓过神,疲惫的放下了手机。
“这么明显的吗?”飞鸟抱起不知何时窜出来的黑猫,自言自语道。
黑猫甩了甩头,不理会宿主的自言自语,自顾自看向窗户,外面霓虹闪烁,今天的灯异常黯淡。
但比起以往深不见底的黑暗已经好了太多了。
只是,无人知晓这黑夜中曾经掩埋过的尸骨。
飞鸟无奈的笑了一声,也不在意自己的话没有回应,她熟练的挠着黑猫的下巴,“怎么想去外面走走吗?”
依旧没有回应,飞鸟叹了口气。
见黑猫一瞬不瞬的看着窗户,她也顺着方向看去。
刚刚落地窗上游动的小鱼已然蒸发成了一道道水汽,湿答答的向下落去,飞鸟的眼眸黯淡了一瞬,但随即就被窗外巨大的烟火照亮。
红的紫的蓝的绿的,各种各样的烟花在此刻绽放,照亮了这栋孤独的房子。
也照在了一人一猫身上。
看着绚烂夺目,疯狂绽放的花朵,飞鸟反应过来。
什么嘛,原来这才是打电话的原因啊。
飞鸟苦笑着,来这么大一出,她会很不好意思的。
这么想着,她却没有移开视线,直到最后一丝烟花绚烂的陨落。
窗户上,一条快要融化的鱼尾正安静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
………
一夜好梦,无人打扰。
但在飞鸟意识刚刚清醒的时候,她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
这是,哪来的风?
她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周围坍塌破碎的潦草建筑物,以及坑坑洼洼不知道糟了谁的毒手的地面。
这里是哪里?
而且,这里竟然没看见咒灵?
最重要的是,这种地方怎么连一点残秽都没有!是单纯的没有咒灵,还是根本不存在呢?
不过,眼睛到是干净了,还真是怀念啊,这种感觉,飞鸟有些唏嘘。
她下意识握紧掌心,咒力也没有了,但是还可以发动术式……
等等,像是想起什么,飞鸟猛地睁大眼睛,咒力没有了,那黑猫呢,她仓皇的低头四处寻找,却正好对上了脚下黑猫带着点无辜的竖瞳。
她胸口提起的气蓦地放下,低头笑问,“你怎么还在?”
出乎她意料的是,黑猫这回并没有无动于衷。
正相反,似乎被飞鸟无语住了,黑猫翻了个人性化的白眼,爪子拍了拍飞鸟的小腿,示意她向远处看去。
飞鸟将疑惑放在心里,看向猫爪的方向。
那里——坑的正中心,趴着一个穿着不合身的白色大褂,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沾染着绿色粘稠液体的橘发孩子。
话说回来,眼前的这一幕,真的很眼熟。
无论是那身让飞鸟觉得恶心的白大褂,还是那疑似营养液的绿色液体都让飞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