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长宁三言两语便将这美丽的女将军气得七窍生烟,薛仁贵与罗瑜顿时不解地对视了一眼,显然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作为。
此刻,刚才那名军士驾着一辆四面垂帘的马车缓缓而至,见到柴秀云正站在营门,急忙起身禀告道:“将军,马车已经赶来了。”
柴秀云犹如一只择人而噬的雌虎般霍然回身,美目闪动着凌厉的光芒,声音冷得犹如千年寒冰:“传我将令,鼓号手出迎,诸将列队恭候钦差大人入营!”
不消片刻,急促的牛角号响彻天际,军营里面犹如沸腾的开水一般忙碌了起来,鼓号手慌里慌张地涌出大营,一排长号仰天顿时呜呜咽咽而起,许多顶盔贯甲的大将骑马飞奔而至,整齐地走出营门列队以待,当看到主帅迎接的乃一名嬉皮笑脸的青年,一时间大将们面面相觑,心里全都大是不解。
柴秀云俏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情,淡淡伸手作请道:“请钦差大人入内。”
余长宁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薛仁贵他们眼神示意后,翻下马背负手缓步悠悠地走入营中,表情矜持得犹如前来视察兵营的大官。
柴秀云慢他一步紧紧跟随,芳心中却是愤怒不已。
若非刚才听到余长宁说调查叛乱之事已有些许眉目,她必定咽不下心中这口恶气,也不会对余长宁如此无礼的要求作出妥协,在她看来,只要对于平叛有利,些许忍耐也不是不可,自然当以大事为重。
心念闪烁间,美丽的女将军暗暗打定了主意,待会若余长宁的回答不令自己满意,时才羞辱之仇一定加倍奉还。
走在前面的余长宁却没注意到柴秀云复杂的心境,边走边不懂装懂地点头道:“不错,不错,这军营布置得确实有水平,那句话怎么来说的呢?外酥里嫩,油而不腻,柴将军确是能人。”
话音落点,跟在后面的将军全都惊异对视,显然不知这少年钦差口中的外酥里嫩,油而不腻是何等意思。
柴秀云强压心头的怒气淡淡开口道:“各位,钦差大人的意思是我军经营外松里紧,杂而不乱,大人你真会开玩笑。”
余长宁霍然止步,回身笑道:“哈哈,柴将军此言不错,大概是到了午饭时间,本官有些饿了,对了,军营中可有什么好吃的?”
柴秀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大人舟车劳顿,不妨先去行营中休憩片刻,本将自有安排。”
“那好,就听柴将军的意思,本官先去洗澡沐浴一番。”余长宁点头一笑,在引领军吏的带领下前往行营去了。
来到行营,却是一间颇为宽敞的营帐,余长宁坐在中间裹着虎皮的靠背椅上,浑身舒坦得不禁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
薛仁贵解下长刀放在了座案上,迟疑片刻方才问道:“余兄弟,刚才你那样对柴将军,是否有些不妥啊?”
余长宁笑着挥手道:“薛大哥放心,在下绝对不是那种胡搅蛮缠之人,此事我自有主张。”
听他口气如此笃定,薛仁贵不由点点头,皱眉沉声道:“既然叛乱牵涉到朝中贵人,我们当要好生应对,免得一不小心便惹上大麻烦。”
余长宁思忖良久方才点头,又过了片时,几名身着红衣的军吏端着食案走了进来,恭敬开口道:”大人,午饭已妥,请各位用餐。“
余长宁微微颔首,军吏已是快步上前各将一盆一盘放在了四人各自的案上,盆内是鲜香可人的羊肉汤,盘内是酥软金黄的胡麻饼,虽然简单得有些粗犷,但余长宁依旧胃口大开,一番风卷残云,片刻便吃得干干净净。
刚用香巾抹了抹嘴角,柴秀云已是大步赳赳地走了进来,张口便道:“大人,刚才你说调查胡人叛乱之事已有眉目,本将特来与您商议。”
余长宁拍了拍手指上的胡饼残渣,笑嘻嘻地开口道:“既然是商议,那么就请柴将军将商议地点设在中军幕府之内,并知会所有的大将参加,就我们两人商议起来能有甚劲。”
柴秀云惊讶地一挑秀眉,正色劝诫道:“大人,此次叛乱牵涉甚大,调查详情实在不宜过早公之诸人,只要咱们根据现有情况厘定下一步方略,本将自会命令将领们不折不扣的执行,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
余长宁冷冷笑道:“柴将军是在教导本官如何做事?”
“秀云不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哼,那日离开长安,陛下曾拉着本官的手殷殷叮嘱道:长宁啊,秀云那孩子还小,又是一名女子,朕选她为将当真有些放心不下,有什么事你可要多提点她一下。但如今看来,柴将军你丝毫不听本官之言,还毫不留情的当面顶撞,莫非还在记恨本官与你们柴家曾经的过节?”
听到天子对余长宁说的担忧之言,柴秀云额头不禁冒出了涔涔细汗,万般没料到他竟敢假传圣谕,愣怔了一下,冷冷高声道:“既然钦差大人坚持要在幕府商议,那好,本将这就去召集诸将,但有一点,若因保密不甚酿成恶果,所有后果均由大人承担,可知?”
“柴将军正是好大的口气,吓得本官小心肝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余长宁故作惊恐地拍了拍胸口,口气却是无比揶揄。
“你……你这无赖!”柴秀云从未见过这般无耻的钦差大臣,一时间又气又怒又急,忍无可忍之下一脚踹翻身旁长案,转身大步匆匆地去了。
余长宁笑吟吟地望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面上哪有一丝愧疚之色。
一阵沉雷般的鼓声平地而起,划破了午后的宁静,在辽阔的草原河谷传了很远。
顷刻之后,只闻中军幕府外马蹄声疾,二十员戎装大将已昂昂然地站立在幕府之外,表情肃穆,腰背挺拔,一动不动恍若石雕木俑。身材高挑的柴秀云正站在中军幕府门口,一领大红斗篷罩着细软贴身的金凤软甲,头上扎了个充满男儿气概的英雄髻,腰间一柄金鞘长剑,莲足一双鹿皮长靴,端的是威风凛凛。此刻,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用力握住剑柄的右手关节已是隐隐发白,显然心里正有着激烈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