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余长宁与长乐公主如此富有才学,李世民欣然大笑道:“哈哈,没想到长乐夫妇已是先拔头筹,不知还有谁有令可出?”
孙淑妃笑道:“本宫一心向佛,这次就以佛为令:天花落地无声,抬头见宝光,宝光问玄奘:斋事近何如?玄奘曰:遇客头如鳖,逢僧项似鹅。”
“妙!”李世民拍案一笑,“还有谁可有妙对?否者便要喝酒了?”
正在此刻,殿内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启禀父皇,儿臣有对。”
余长宁闻声望去,见到出言之人竟是晋阳公主,不由大是惊讶,一个小女娃也会对令?
李世民显然也是惊奇不已,乐呵呵地笑道:“晋阳有什么好对,不妨说给大家听听。”
李明达展颜一笑,高声开口道:“晋阳之对乃:泪花落地无声,抬头见湘妃,湘妃问宓妃,为何居洛水。宓妃曰: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昂昂之声尚在回荡,李世民已是哑然失笑道:“晋阳乃未笄小女,竟也说出‘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痴怨诗句,你这令不算不算。”
李明达闻言立即不满地嚷嚷道:“不行,父皇可不许抵赖,否者我要乘你睡着的时候扯你胡须!”
长孙皇后逝世之后,年幼的李治和李明达皆是由李世民亲自抚养,对于这可爱的小女儿,李世民宠爱非常,且没有架子,闻之更是笑道:“诗句皆为有感而发,即兴之作,晋阳你乃天真活波的女童,怎能识得湘妃、宓妃?”
李明达认真点头道:“晋阳虽然年幼,但也懂得识文认字,读到两妃爱情典故,总是忍不住扼腕叹息,所以时才才会以此为对。”
蓦然之间,李世民觉得以前总是承欢膝下的小女儿突然长大了,一时间不由大是感概。
长乐公主暗暗嘀咕道:明达情窦初开,只怕又会增添一名驸马了,也不知道是谁会有如此好运?
心念及此,她突然看得余长宁一眼,心道:不管是谁,一定没有这刁民能干,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
过得片时,又行得数圈酒令,余长宁文采斐然,自然没有喝多少酒,倒是一旁的长乐公主有许多没有答上,罚酒之下已是喝得俏脸艳红无比。
到得李泰做酒监的时候,他瞄得一眼李承乾,突然淡淡笑道:“本王出令的规则,第一句最后一个字去掉偏旁与第二句最后一字的读音相同,而去掉的那偏旁再加一个偏旁则组成一个新字,而后再说出一个对仗的句子,结尾处则必须是那个“新字”。本王所出之令为:有水也是溪,无水也是奚,去掉三点水,加鸟变成鸡(繁体字鸡为“奚+鸟”)。猫儿得志雄如虎,凤凰落毛不如鸡!”
酒令方落,殿内之人皆是神色微变,李泰之令可谓醉翁之意不在酒,有抬高自己藐视李承乾的意味,特别是最后那句凤凰落毛不如鸡,更是说不尽的讽刺,揶揄李承乾只是空有太子头衔的庸人罢了。
对于两个儿子的明争暗斗,李世民心知肚明,神色平静地捻须不语,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一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承乾芒刺在背,脸色立即气得血红,竟如遇神助地想到一个绝妙的反诘,冷声道:“本太子有令:有水也是淇,无水也是其,去掉三点水,加欠变成欺。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原被犬欺!”
此令中表现出了李承乾的深深愤懑以及无奈,其悲凉之意听得众人皆是心生同情,一时间大殿气氛沉默而尴尬。
余长宁双目一闪,突然笑道:“长宁也有一令:有水也是湘,无水也是相,去掉三点水,加雨变成霜。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
李世民闻言,陡然大笑道:“哈哈,好一句‘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长宁说得不错,为人之道应先将自己的事情做好,不要多管他人闲事,该你的就是你的,不该你的如何觊觎也是得不到。”
李泰深得李世民的喜欢,闻之顿时知道父皇对自己刚才讥讽李承乾有所不满,立即躬身笑道:“父皇金玉良言,儿臣必定铭记在心。”
李承乾也是拱手道:“儿臣同样如此,谢谢父皇教诲。”
李世民轻轻颔首,挥手示意歌舞上演,竟不对刚才酒令再作评价。
离开皇宫,时间已快到申时。
余长宁将醉态熏熏的长乐公主扶上马车,吩咐车夫尽快回府。
从西跨院进入公主府,余长宁带着公主直入栖凤阁,刚刚走上二楼他便可着嗓子喊道:“婉平,快来扶公主回房休息。”
一连喊了两遍,楼内无人应答。
长乐公主有些头昏目眩地靠在墙上,喃喃低语道:“她大概是出去了。”
余长宁见公主酒醉得有些难受,不由柔声提醒道:“要不我让芙蓉过来伺候你如何?”
长乐公主蹙眉挥手道:“算了,本宫自己上去便可。”说罢跌跌撞撞便要上楼,然而刚走得一步,却忘了提起拽地的裙摆,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余长宁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哭笑不得地开口道:“你这样子如何能够上楼?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话音落点,他将长乐公主左手绕过自己的脖颈然后拽住,右手伸出扶住了她的细腰,一步一步朝着三楼走去。
三楼为长乐公主的寝室,算起来余长宁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他将长乐公主扶到雕花的红木大床上放下,这才有空环顾一周寝室布置,然而刚看得一眼,目光陡然凝固在了旁边的书案上。书案上搁着一幅展开的画卷,上面画着一颗挂满布条的许愿树,一个面带贼笑的男子正在树冠中探头探脑,身形亦是在枝叶中若心若现,而许愿树下,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公子手持许愿红绫作势欲抛,正是余长宁与长乐公主初次见面时的场景。陡然之间,一股温馨的怀念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余长宁不由自主地轻步上前,走到案前拿起那幅画卷细细观看,看着看着,嘴角溢出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