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检以及胃容物检测无药物残留,体表除了颈部的勒痕以及掏心的伤痕以外没有其他约束伤。小腿有轻微的摩擦伤,应该是凶手拖动过死者。根据尸体出血情况可以基本判定死者是生前被掏心出血过多导致死亡。”法医秦月明向楚怀悯解释尸检报告,“死者伤口呈锯齿状,而且上缘明显比下缘颜色深、出血多,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楚怀悯摇脑袋。
H市公安局女法医秦月明,法医当中的战斗医,肤白细瘦大长腿,走路带风眼神带刀。细长的眉眼,薄薄的嘴唇,西装套装外罩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连头发丝都在诠释什么叫做精英感。
一件polo衫不穿一周坚决不换,常年高热量外卖加啤酒的楚怀悯看见她就觉得累得慌。
秦月明说:“说明掏心的野兽的五只趾头用力不平衡,就像这样——”她伸出自己的爪子照着楚怀悯同志的大胖脸比划了一下,“上缘用力大,伤口更深出血量更大,所以中间的指头长。下缘用力小,所以两侧的指头短。爪子非常的锋利,而且力量非常的大,才能瞬间穿透一个成年男性的胸膛——我个人偏向于……猫科动物。”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
钱得来惊讶:“猫科动物?!”
楚怀悯点头,“秦月明的意思是虎、豹子都有可能。可以看下痕检报告,现场有虎豹这一类猫科动物的痕迹吗?”
钱得来搔搔头,说:“虎豹没有,倒是昨天探勘的时候看见有不少流浪小野猫,暂时没发现哪只有成精的打算。”
“……”
“指甲缝残留物检测了么?”
“指甲缝里残留了一些麻绳的草屑,应该是被麻绳套颈时挣扎留下的。”
钱得来有些失望,但楚怀悯卖了个关子:“不过呢,死者的衣物上发现了一根不属于他的毛发,黑色的长头发,应该是个女人的。”
钱得来一挑眉,楚胖子说:“对比过DNA库,没有案底。”
钱得来挺失望,楚胖子这厮憋着坏,慢悠悠道:“不过技侦那边做进一步化验的时候在头发上发现了染发剂的成分。”
“染发剂?”钱得来问,“能确定是哪种牌子的染发剂吗?”
“恐怕很难,毕竟只有一根头发,微量测试能查出是染发剂已经很不容易了。”
梅兰也来回复:“一组排查了死者的通讯记录,询问死者的朋友死者死前有没有什么异常。听他们说,最近死者在会馆迷上了个服务员,在到处找她,有可能找了私家侦探。”
钱得来挑眉,“又是女人?”
“嗯……”梅兰撇撇嘴,“说是一见钟情,就跟被下了蛊似的。”
“知道这个女人的姓名、年龄、长相么?”
“死者的朋友说从来没见过,挺神秘的。不过猜也能猜到,肯定是年轻漂亮——一见钟情么!”
钱得来捏了捏额角,“梅兰继续跟神秘女人这条线,跟阔少纠缠不清,我就不信一点底儿都没露。”
技侦主任于浩淼拿来两个透明袋子,摆在钱得来面前,“老钱你看,左边这个是死者身上的遗物,包括百达翡丽男表、阿玛尼手工男装;右边是我们从他在贝光渠弃车上找到的,钥匙、手绢,你看看是不是少了什么?”
钱得来犀利的扫了一眼,“没有手机、钱包。”然后笑嘻嘻的递了支烟给于主任,“行,谢了老于,过几天一起吃饭。”
于浩淼嫌弃钱得来的烟不上档次,也没抽。钱得来看在眼里,寻思着以后连专门用来社交的烟都可以不带了,愉快的省下一笔费用。
钱得来带人回刑侦二队办公小楼,“莫离,打电话给死者的家人,问清楚死者的手机和钱包是否落在家里,如果没有就问清楚品牌、电话号码……反正有什么问什么。筛查死者的账户在其死后有没有异常的现金出入。死者身上价值百万的名表还好好戴着,但是随身的手机和钱包却不翼而飞,要么是自己丢三落四,要么就是被偷车贼一块给顺走了。”
莫离:“偷车贼?”
“对,不过前提是死者除了忘记换鞋之外,没把钱包手机一块给忘了!”
莫离很快确定死者的钱包没有遗落在家里,按照死者的电话号码打过去也显示关机。还留在现场的技术科也帮忙再次搜寻了一遍陵园园区,没有任何收获,而死者的账户也没有任何动静。
吃加班餐时,钱得来一边呲溜着老坛酸菜牛肉面,一边推演案发经过:“死者蒋伯仁开着自己的迈巴赫在晚上十二点十分到达泉山陵园,然后带着他那块百万名表死在泉山陵园内,随后车和随身携带的钱包、手机一起失踪,再之后就是他的豪车被人发现弃车在贝光渠——于是问题来了,死者的手机和钱包去哪了?”
“会不会是死者的手机钱包里有关于凶手的信息,所以才会被凶手拿走?”有人说。
“手机里有信息是有这个可能,但是钱包能有什么信息?”
“若是凶手见财起意或者伪装成抢劫杀人,那么明晃晃的名表为什么不一块拿走呢?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钱得来学着名侦探柯南的经典姿态,向前灵犀一指——
“并不是凶手拿走了死者的钱包和手机,更有可能的是案发当晚有其他人尾随死者到了泉山陵园,然后趁机开走死者的车,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将并不那么容易处理的豪车丢弃,选择拿走相对比较容易处理的手机和钱包。”
“兄弟们,再辛苦辛苦!”钱得来吞下晚餐的最后一口方便面,“筛查全市的二手奢侈品店和二手手机店,叫于浩淼那边给力点。找出这个偷车贼,破了案我请大家去大排档吃小龙虾喝啤酒!”
夜晚的华灯点缀了繁华的都市,鳞次栉比的摩天高楼使得古老的城市充满着现代感,川流不息的车流如银河般璀璨。但在科学与文明外衣下的城市角落里,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跪在神像前痛哭流涕,“您说神会保佑我,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却死的不明不白!”
那尊神像十分古怪,兽身、人面,戴着一对大大的耳环,若是凑近了仔细看,那对耳环其实是两条蛇,蛇头咬着蛇尾,圈成了圈儿挂在耳垂上。神像脚下是什刹苦海,肩头站着一只乌鸦。
自古以来,在中国人的朴素传说中,乌鸦皆为不详。所谓天降不详鸦先知,懂行的人一打眼就知道这是一尊邪神。
“父亲~”“父亲~”急促的呼唤回荡在教会空阔的大厅里,如同臆想般的失真。中年男人辨认出那是自己已经死去了的儿子的声音,他如同离开水的鱼一样,饥渴的寻求那道□□,转而终于从面前的神像寻求到了安慰。
“父亲,救救我!”神像高高在上,眼神悲悯而邪佞,转瞬间一切又归于平静。
“儿子!是我的儿子!”中年男人瘫跪在神像前,“只要您能带回我的儿子,无论多少钱,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神像旁立着一个青年男子,他的脸笼罩在黑色的斗篷下,斗篷阴影下,嘴角紧紧的抿着,没有一句话。
直到巍峨的铁质神像突然睁开了眼。
——“你……愿意付出一切,终身供奉神祇吗?”
那是介于少年和成年男子的声音,回荡在有着高高穹顶的神殿里,亦真亦幻。
铁质神像在恍惚中,仿佛是一个青葱少年,有着俊秀的容颜、削瘦的身材以及阴郁的眼神。
第二刑侦支队像过筛子一样对全市八十多家二手奢侈品店和四百来家二手手机店进行地毯式搜索之后,终于赢来了本案第一个做客审讯室的嫌疑人。
“说吧,你是怎么杀的死者?”审讯员楚怀悯楚胖子说,他的亲传弟子吴慰在旁边抱着手臂,师徒二人从动作到表情都差不多,仿佛相声演员一个捧哏一个逗哏。
这是一种审讯手段,能最大限度的撬开嫌疑人的嘴巴。
“警察同志,我真的就是随手捡了个手机就去卖了,哦、还有个钱包,我哪敢杀人啊!”
“你运气可真好,随手就能捡到苹果手机、GUCCI钱包啊!”
“是,我买彩票也经常中奖。两块钱能中十块钱,正好买一瓶啤酒。”
“你以为遍布全市大大小小的天眼监控是吃素的,没把你这英俊的脸庞拍下来?”
“……”
这当然是胡说八道,可是嫌疑人不知道啊。
“那天晚上你尾随死者蒋伯仁去泉山陵园,你见财起意,又看四周没人,杀了蒋伯仁然后偷走他价值百万的豪车以及钱包手机……”
偷车人冯健急了:“我没杀人,我就是偷东西而已。”
楚胖子的徒弟小吴一脸求知好学的问:“师傅,抢劫杀人得死刑吧?”
楚胖子沉痛点头,“要是老实交代估计能混上个死缓,起码命保住了……”
冯健激动叫嚷:“你们别冤枉人,说我杀人有证据么?”
嫌疑人名叫冯健,是本地某知名高端商场的保安,和死者蒋伯仁可谓八竿子打不着。如果不是在排查二手奢侈品店的时候找到蒋伯仁用的gucci钱包,很难会把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楚胖子从审讯室里出来说,“承认了跟踪和偷车,说手机和钱包当时都在车里,后来怕车不好出手惹麻烦就扔路边了。”
他想了想,又说:“冯建只是个小保安,工资不高,而蒋家又特别有钱,其实想来如果冯建是见财起意才用了什么方法杀害蒋伯仁也不是不可能。”
钱得来立刻用一种关爱弱智儿童的眼神看着楚胖子。
楚胖子争辩道:“我知道掏心很可疑,没拿走百万名表也很可疑,所以才说没准儿是用了什么方法。冯建的作案动机、作案时间都很充分。副队你想想,蒋伯仁是在凌晨的墓地遇害,事先连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会去墓地,再加上他是穿着拖鞋出去的,说明死者出门很突然也很紧急。那么能知道死者行踪的还能有谁,嫌疑最大的就是当时跟踪死者的冯建。”
钱得来捏着一撇小胡子若有所思,半晌注意身边没人,才悄声道:“你这性子就是太急躁。冯建跟踪蒋伯仁时至少还有一个同伙,你先把他的同伙找出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是事儿也就烦一会儿,一会儿就完事儿!”
歌手喊麦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外,钱得来接起手机,“老胡你好啊,帮我跟海南岛的比基尼美女也问声好啊!”
“小兔崽子,你少造谣!我在办公室,你现在过来一趟!”
钱得来难得见到一次胡处长,更难得的是老胡穿着全套的公安制服,端着他心爱的大茶缸站在落地窗前,一脸严肃。钱得来恶意的揣测大概是肚子被腰带勒得难受,坐不下的缘故。
“蒋家的案子进行的怎么样了?”
胡处长肯定已经找莫离研究了材料,但是领导么,就喜欢听下属汇报。
钱得来吊儿郎当的说:“抓了个小毛贼,可能知道点隐情,楚胖子正审着。”
老胡点了点头,说:“这次的案件很棘手,社会名流、受关注度高,偏又是不能为外人道的特殊案件,告诉大伙儿一定要注意保密守则,而且要尽快破案。”
钱得来嬉皮笑脸的敬了个军礼,笑道:“蒋家人给您施压了?”
老胡的眼神盯着钱得来半晌不说话,直到把钱得来盯的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们刚来认过尸——唯一的儿子惨死,任何做父母的都比杀了本人还难受,他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倒是你,那是你表弟,你难过也很正常,不用特别去掩饰。”
钱得来沉了脸,执拗的不说话不搭腔。
老胡看着钱得来,这个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得力干将,内心突然一片柔软,想要像他小时候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去安慰他,可又想起钱得来已经是个二十八九岁的大男人了。
老胡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新来的小实习生怎么样?”
钱得来想起梅兰兰气鼓鼓的小包子脸,露出一丝笑,“挺踏实的,也挺机灵。”
老胡欲言又止,终于说:“当初如果不是支队缺人的话,我是不打算要这个姑娘的。”
“……怎么?”
“没怎么,既然你对她评价不错,应该是可以值得信赖的。”
钱得来注意到老胡的措辞是“可以信赖”——难道在老胡看来,梅兰这个小妮子连“信赖”都值得商榷么?
他觉得老胡没说实话。
不过说起来,第二刑侦支队的几个人都是有些故事的人。否则也不可能放着明光大道不走,非要以凡人之躯和妖魔鬼怪打交道。这么算身世清白得仿佛小白鼠似的梅兰姑娘确实是个异类。
当然了,这个问题钱得来只思考了几分钟就抛之脑后了,因为“信赖值”值得商榷的小妮子抱着一摞比自己还高的文件摇摇晃晃的往办公室走。
钱得来起了捉弄的心思,横在走廊上。梅兰往左走,钱得来就挡在左边;梅兰往右躲,钱得来又挡在右边。
包子梅终于生气了,“这位大哥!”气急败坏的声音中带有少女特有的娇憨。
她的脑袋瓜从厚厚的文件后面伸出来,刚好和含笑弯腰的钱得来闹了个脸对脸,距离近得钱副队的呼吸都打在梅兰有着水蜜桃一般绒绒的脸颊上。
“……”梅兰忽然觉得脸蛋有点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