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跟着江南七怪与郭靖晓行夜宿,向东南进发,行走了大约一个月终于听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那就是离张家口已不在远。这些天白天可算是受够了郭靖了,他没想到传说中的大侠就是这样子。或许是因为初履中土,所有景物均是生平从所未见,或许是难得遇到一个他认为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中原人,反正混熟了之后郭靖问题特别多,一天到晚拉着白天要白天讲中原的事情,白天忽然觉得郭靖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已经由高手的影子了,那为了问一个问题锲而不舍的精神是连白天都佩服的,也是成为高手必备的因素,而且白天经历了大大小小数百战未曾一败,但是现在基本上是算是已经败在郭靖的问功下了。
听到前面就是张家口,郭靖忽然像吃了兴奋剂一样骑着他的马朝前狂奔,白天看到郭靖跑了也没兴致去追,他现在正在盘算着这么跟这几人告别,先摆脱了郭靖这小子再说这时柯镇恶却对白天道:“白少侠,原先在大漠上相遇时我七妹心地善良,怕你一个人在大漠上有危险才邀约你和我们同行,我老瞎子心眼多,生怕你对我们有什么阴谋,毕竟江湖中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我就细细留心你,我这老瞎子什么用处也没有,但是就是耳朵灵便,这一路上醒来我听你呼吸匀细绵长,却是内功深厚,武功在我们之上,想来我们也没什么能让你看得上的,更不会图谋我们什么,我也就放下心来。其实你根本不用我们保护,却是我七妹多心了,靖儿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多多海涵,这些天你教导了靖而不少,我们还是听得出来的,我们就在这里谢过了。如今也到中原了,一路上你也应该听到了我们到中原确实是有事,我想你也应该有事情要办吧,我看我们就在此分手吧。”
白天正愁怎么开口,忽然听到柯镇恶急忙道:“好,既然几位有事,那么我们就告辞了,后会有期。”说完也就策马奔走了。
白天走后柯镇恶道:“看来我们几人离开中原十几年,中原武林又出了不少高手了,就说这白少侠,不知道出自哪个高人门下,我虽然知道他武功很高,可是没见他动过手却不知道武功高到什么时候,武林中一项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知道这些年出了多少好手,以后我等切记要小心,不可轻易行事。
另外五怪拜服道:“大哥说的有理。”
却说离开了江南七怪,白天的速度还是不快,慢慢的走了两三日,白天却是走到了张家口,张家口是南北通道,塞外皮毛集散之地,人烟稠密,市肆繁盛。离开了几个月见到这么繁华的市集,白天还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的,他转了一会感觉到有点饿,便随便找了一家大酒店之前,便把马系在门前马桩之上,进店入座。
一进店里,白天就见郭靖在那坐着,身前放着一盘牛肉,两斤面饼,大口吃了起来。而且是依着蒙古人的习俗,抓起牛肉面饼一把把往口中塞去,白天看郭靖吃的投入,应该没看到自己,就要悄悄的里开,哪知道才到门口,便见到两名店伙却在大声呵斥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削的少年。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头上歪戴着一顶黑黝黝的破皮帽,脸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已瞧不出本来面目,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嘻嘻而笑,露出两排晶晶发亮的雪白细牙,却与他全身极不相称。眼珠漆黑,甚是灵动。白天已经看到她没有喉结,知道这就是黄蓉了,可惜黄蓉搞成这副样子看不出本来面貌。正在这时郭靖忽然走了出来,一出来就见到了白天,高兴的道:“啊!白大哥,没想到在这见到你,你也是来吃饭吗?一块吃吧,我点了好多东西也吃不完,我离开了师父们,正觉得一个认识的也没有,好无聊啊!白大哥你不知道,中原真的很好玩,许多东西我都没见过。”
白天看郭靖神采飞扬,一副不将自己见到的东西都说出来就不罢休的架势也有些害怕,急忙道:“一会再说,先看看哪里这么了。”
郭靖点点头,两人便看起门口的争端起来。只听一个店伙叫道:“干么呀?还不给我走?”那少年道:“好,走就走。”刚转过身去,另一个店伙叫道:“把馒头放下。”那少年依言将馒头放下,但白白的馒头上已留下几个污黑的手印,再也发卖不得。一个伙计大怒,出拳打去,那少年矮身躲过。郭靖见他可怜,知他饿得急了,忙抢上去拦住,道:“别动粗,算在我帐上。”捡起馒头,递给少年。那少年接过馒头,道:“这馒头做得不好。可怜东西,给你吃罢!”丢给门口一只癞皮小狗。小狗扑上去大嚼起来。
一个店伙叹道:“可惜,可惜,上白的肉馒头喂狗。”郭靖也是一楞,只道那少年腹中饥饿,这才抢了店家的馒头,哪知他却丢给狗子吃了。郭靖回座又吃。那少年跟了进来,侧着头望他。郭靖给他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招呼道:“你也来吃,好吗?”那少年笑道:“好,我一个人闷得无聊,正想找伴儿。”说的是一口江南口音。白天虽然知道这是黄蓉,可是也没点破,任由她跟郭靖胡扯,自己在一边看热闹。
三人进到店里走到桌边坐下后,郭靖吩咐店小二再拿饭菜。店小二见了黄蓉的那副肮脏穷样,老大不乐意,叫了半天,才懒洋洋的拿了碗碟过来。黄蓉一看便发作道:“你道我穷,不配吃你店里的饭菜吗?只怕你拿最上等的酒菜来,还不合我的胃口呢。”
店小二冷冷的道:“是么?你老人家点得出,咱们总是做得出,就只怕吃了没人回钞。”黄蓉向郭靖道:“任我吃多少,你都作东吗?”郭靖道:“当然,当然。”转头向店小二道:“快切一斤牛肉,半斤羊肝来。”他只道牛肉羊肝便是天下最好的美味,又问黄蓉:“喝酒不喝?”黄蓉道:“别忙吃肉,咱们先吃果子。喂伙计,先来四干果、四鲜果、两咸酸、四蜜饯。”店小二吓了一跳,不意他口出大言,冷笑道:“大爷要些甚么果子蜜饯?”那少年道:“这种穷地方小酒店,好东西谅你也弄不出来,就这样吧,干果四样是荔枝、桂圆、蒸枣、银杏。鲜果你拣时新的。咸酸要砌香樱桃和姜丝梅儿,不知这儿买不买到?蜜饯吗?就是玫瑰金橘、香药葡萄、糖霜桃条、梨肉好郎君。”店小二听他说得十分在行,不由得收起小觑之心。那少年又道:“下酒菜这里没有新鲜鱼虾,嗯,就来八个马马虎虎的酒菜吧。”店小二问道:“爷们爱吃甚么?”黄蓉道:“唉,不说清楚定是不成。八个酒菜是花炊鹌子、炒鸭掌、鸡舌羹、鹿肚酿江瑶、鸳鸯煎牛筋、菊花兔丝、爆獐腿、姜醋金银蹄子。我只拣你们这儿做得出的来点,名贵点儿的菜肴嘛,咱们也就免了。”店小二听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等他说完,道:“这八样菜价钱可不小哪,单是鸭掌和鸡舌羹,就得用几十只鸡鸭。”黄蓉向郭靖一指道:“这位大爷做东,你道他吃不起吗?”店小二见郭靖身上一件黑貂甚是珍贵,心想就算你会不出钞,把这件黑貂皮剥下来抵数也尽够了,当下答应了,再问:“够用了吗?”少年道:“再配十二样下饭的菜,八样点心,也就差不多了。”店小二不敢再问菜名,只怕他点出来采办不到,当下吩咐厨下拣最上等的选配,又问黄蓉:“爷们用甚么酒?小店有十年陈的三白汾酒,先打两角好不好?”黄蓉道:“好吧,将就对付着喝喝!”说完黄蓉问白天道:“都是我一个人再点,看得出这个傻大个什么也不知道,不过你应该不傻吧!你还要不要点什么?”白天看到黄蓉吃郭靖的还当着面就叫郭靖傻大个,郭靖竟然满不在乎的在那傻笑也觉得真的是个冤大头,不过林朝峰跟郭靖没仇,也没必要再点,而且万一再点菜将郭靖的银子用完了郭靖要跟着自己混吃喝就麻烦了,于是道:“不必了,这就很好了。”郭靖听到白天的话后道:“是啊!真的有很多了,我连名字都记不住了。”白黄两人都微微一笑。
不一会,果子蜜饯等物逐一送上桌来,郭靖每样一尝,件件都是他从未吃过的美味,没吃一道菜就要夸赞几声,大呼小叫的,白天恨不得早点离开他。白天和黄蓉倒是只是随意的吃了点,之后黄蓉便在那高谈阔论,说南方的风物人情,郭靖听黄蓉谈吐隽雅,见识渊博,不禁大为倾倒。再过半个时辰,酒菜摆满了两张拼起来的桌子。那黄蓉酒量甚浅,吃菜也只拣清淡的夹了几筷,忽然叫店小二过来,骂道:“你们这江瑶柱是五年前的宿货,这也能卖钱?”掌柜的听见了,忙过来陪笑道:“客官的舌头真灵。实在对不起。小店没江瑶柱,是去这里最大的酒楼长庆楼让来的。通张家口没新鲜货。”那黄蓉挥挥手,又跟郭靖谈论起来,听他说是从蒙古来,就问起大漠的情景。郭靖受过师父嘱咐,不能泄露自己身分,只说些弹兔、射雕、驰马、捕狼等诸般趣事。那黄蓉听得津津有味,听郭靖说到得意处不觉拍手大笑,神态甚是天真。说到忘形之处,郭靖竟然一把握住了少年的左手。白天不禁大吃一惊,心道:“本来以为你郭靖很老实,原来竟然是这样的高手。”
黄蓉立刻将手抽出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看到林朝峰在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两人,知道他看出自己的女儿身份,更是大为害羞,只得转移话题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进来到现在一句说都不说,一直在那边傻笑,我们都说了这么多,你也应该说几句了吧。”
白天道:“我倒是没什么说的,可是你们说了这许久,菜冷了,饭也冷啦!再不吃就吃不风了。”郭靖道:“是,冷菜也好吃。”黄蓉摇摇头。郭靖道:“那么叫热一下吧。”黄蓉道:“不,热过的菜都不好吃。”把店小二叫来,命他把几十碗冷菜都撤下去倒掉,再用新鲜材料重做热菜。酒店中掌柜的、厨子、店小二个个称奇,既有生意,自然一一照办。蒙古人习俗,招待客人向来倾其所有,何况郭靖这次是平生第一次使钱,浑不知银钱的用途,但就算知道,既和那少年说得投契,心下不胜之喜,便多花十倍银钱,也丝毫不会放在心上。等到几十盆菜肴重新摆上,那少年只吃了几筷,就说饱了。林朝峰心中暗骂郭靖:“你这笨蛋,这小子把你冤上啦。”不过一想到两人以后的事情,林朝峰顿时想郭靖现在时在投资,他现在投资出去这点跟以后的收益比起来算不得什么,一会结帐,共是一十九两七钱四分。郭靖摸出一锭黄金,命店小二到银铺兑了银子付帐。
出得店来,朔风扑面。黄蓉似忽觉寒冷,缩了缩头颈,说道:“叨扰了,再见罢。”郭靖见她衣衫单薄,心下不忍,当下脱下貂裘,披在她身上,还说道:“兄弟,你我一见如故,请把这件衣服穿了去。”他身边尚剩下四锭黄金,取出两锭,放在貂裘的袋中。黄蓉看着白天在旁边看着自己两人微笑,红着脸也不道谢,披了貂裘,就飘然而去。走出几步还转回来问道:“还没请教兄长高姓大名。”郭靖笑道:“真是的,这倒忘了。我姓郭名靖。兄弟你呢?”黄蓉道:“我姓黄,单名一个蓉字。”说完又看向白天道:“喂,那个木头,你又叫什么名字?”白天道:“我叫白天。”黄蓉道:“哼,不想说就算了,还拿假名骗我,抱了把扇子就以为自己是香帅了,你也不打听一下”。白天笑了笑道:“天下又不止一个人能叫这个名字,我本来就叫这个名字,不能因为出了他就让我改名吧。”黄蓉道:“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