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宿舍里,躺在床上的童钊思来想去,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一下子没了睡意,穿上衣裤直奔红十字会医院。
已近深夜,童钊在一幢两层的灰色楼体前下了车,进到中间的大门。童钊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发现一楼两边一字排开是各个科室,二楼则是手术室和病房。
抬头望去,此时的二楼只有医生值班室和一间病房亮着灯,童钊便上了楼,直奔那间亮灯的病房。推门进去,童钊看见郭出正靠着墙壁在打盹,便过去推醒他:“你回去休息吧,我看着他。”
郭出连声感谢,随后出了病房。
门一关上,童钊便走到病床前,探身去看背对着门口的张孟良,见他闭着眼睛,便扯了下嘴角。受过军统训练的人都知道,这一身的鞭伤足以让伤者半个月都难以入眠的。
童钊伸手拉拉张孟良的耳朵。
张孟良睁开眼睛,歪了下头,才看到是童钊,身体跟着就抽搐了一下。
“你何必替□□分子受罪。”童钊说着,绕过去坐到病床另一边的椅子上,“要讲仗义,也得看看对方是谁。你现在这样,他们还会管你吗?”
张孟良眨巴了几下眼睛,静静听童钊说话。
“我说几个名字,说对了你就点头,不对你就摇头。”
张孟良缓缓点了点头。
“王家春?”
听到这个名字,张孟良愣了一下,然后摇头。但他这一愣没有逃脱童钊的眼睛。
童钊眯了下眼,接着问:“郭出?”
张孟良摇头。
“高振麟?”
张孟良还是摇头。
“马冠昌?”
这次张孟良却是点了头。
“我看你是假装疯的,对吗?”童钊继续试探着问,见张孟良身体又抽搐了两下,便又问,“前段时间,你突然有钱了,那钱是谁给你的?”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张孟良喃喃地道。
童钊紧追不舍转移了话题:“你和西安站关系好?”
张孟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唇:“是你,那晚就是你。”
童钊故意问:“是高振麟?”
张孟良眼睛眨巴了几下,冲着童钊说:“是你,是你。”突然,张孟良伸出手,颤抖地去抓童钊,嘴里嚷着:“是你,那天晚上就是你。”
这一抓扑了个空,被童钊闪躲开了。但张孟良的手犹自在空中抖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童钊。看到这确实是疯癫之人才有的眼神,童钊摇了摇头,抓住张孟良的手放回床上。
一时半会,童钊很难判定张孟良是真的被吓到神经错乱了,还是佯装疯癫,靠在床头打起盹来。
***
早上,齐淑珍吃过早饭,把碗筷洗了,就提着菜篮子出了曹家。她走得不快,走出西安站后径直向菜市场走去。
不远处付为彬跟着她。
齐淑珍在菜市场里一边走一边看,时不时停下脚步翻看菜是否新鲜,又问价格。她一路翻翻捡捡,挑了些菜上秤称了,放进菜篮子,再从粗布做的钱包里掏出钞票付钱,然后继续在市场里面走走看看,这样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她才出了菜市场,不急不缓地走回西安站,回到曹家。
付为彬见她回到曹家后就转身走回办公楼,上楼之后回到办公室,见孔凡坐在那里正抽烟喝茶,便坐下舒了口气,抱怨道:
“跟踪一个乡下大娘有什么用。”
孔凡吐了口烟:“不是说了吗,她们涉嫌通共。”。
“你那边情况怎样?”
孔凡撇撇嘴:“什么都没发现。”
付为彬从抽屉里拿出茶叶筒,抓了一酢放进杯子里,起身去到墙角的柜子前拿起暖水瓶倒水沏茶,然后把办公室的门关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说:
“我们再盯一个礼拜,没有发现我们就撤。”
“撤?只怕思明和那个童钊不会同意。”
付为彬放低了声音:“为什么要给他们说?齐淑珍是站长家里的人,我们直接给站长汇报。”
孔凡盯着付为彬看了一会儿,点头道:
“说的是。曹茜茹和齐淑珍怎么会是□□呢?就按你说的,过一个礼拜,没有异常我们就向站长汇报,看他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
午饭后,曹茜茹叫了高振麟,两人一起去往红十字会医院。
路上,听着曹茜茹对张孟良的分析,高振麟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万一曹茜茹的心理战起到了作用,张孟良把自己供了出来,那自己该如何行事?
一念未了,转而又想到:难道张孟良真的疯了?如果是的话,就是被自己间接害的。想到这里,他心里不由有些心疼张孟良。但说到底,还是怪张孟良不听自己的话,才落到今日下场。
两个人进了病房,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病床和一个床头柜,张孟良闭眼在床上侧躺着。童钊则坐在床前唯一的一把椅子上,身体靠在椅背上,好像在等他俩的到来。
走到病床前,曹茜茹轻唤张孟良的名字。
张孟良本能地抬起了头,眼睛看向曹茜茹,眼里露出惊恐之色:“你!你杀了林晓楚!就是你!”
说着,张孟良脑袋落回枕头上,紧紧闭上了眼。
曹茜茹却摇头:“不!我没有杀他,我不认识他。”
“就是你。”张孟良睁开眼抬了下手臂,大约是牵动了伤口,呲着牙又放下。
曹茜茹静静地看着张孟良:“我怎么杀他的?”
“你用你的枪杀的。”
曹茜茹轻轻摇头:“不对,他是被人割了脖子死的。”
“你都知道!所以是你!”张孟良的声音有些尖厉。
高振麟默默在旁边观察着,面上无波,心里不由哀叹一声:果真,他疯了。
对面的童钊却面露无奈之色:“他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胡说乱认。”
闻言,曹茜茹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高振麟说:“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他是你丈夫?”
曹茜茹摇摇头,转而问,“你昨天不是说你见过他和林晓楚说话吗?”
“他?”张孟良一脸的茫然,片刻后,突然闭眼叫道,“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