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二离开,又聊起延安的情况来。
说起一路发生的事情,高亚麒本就难掩兴奋,再一说起延安的事情,提起晓光,他就笑起来:“我听他们说,振麟让他叫爸爸,小家伙不愿意。”
“小子还有点小脾气嘛。”老徐也呵呵笑起来,然后又问,“振麟怎么样?”
听到这句问话,高亚麒的脸色沉下来:“振麟和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他选择了国民党,打进延安蛰伏,后来发现要暴露了,又从延安逃跑回到了西安,现就在军统西安站。”
高亚麒摇了摇头,喝口茶,继续说道:“我去了一趟西安,见到了他。哎,兄弟之间,不能谈政治,太伤和气。”言谈间,颇有几分伤感。
老徐一边喝茶,一边若有所思地听着,高亚麒见状,说:“我们不谈这个。他是他,我是我。”
“军统派去打进延安的特务不少,不过被甄别出来的也不少。”
“现在这个时候,关系到民族存亡的时刻,他们军统居然还把锄共放在第一位,实属不应该。”说到自己的弟弟,就想到军统的手段,高亚麒就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跟着问了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老徐摇头:“暂时没有。你已经做很多了,这一趟辛苦你了。”
“去这趟延安,发现那边现在最缺的是药物,我打算办一个慈善会,给延安捐款,用这笔款子购买药物。”高亚麒说这句话时,眼睛亮亮地看向老徐。
“不可这么张扬。”老徐赶忙制止,“你也知道国民党行事,锄共是第一位,你这样做等于暴露我们自己。”
高亚麒垂下眼,手里剥着瓜子,嘴上说:“那我暗地里做,想办法尽快把药物送去延安。”
老徐听后没有言语,只是看着高亚麒,过了一会儿才说:“一定不要张扬。”
两人跟着又聊了会儿北平的情况,便结束了此次见面。
从茶馆出来,老徐扫视了两眼街道,没见到有可疑的人,才坐上一辆人力车往西走。到了西四,他下了车,沿着马路继续往东,不时注意身前身后的情况,在确认没有尾巴之后,他才又坐上一辆人力车。
见微书店在西四往北不远的地方,门脸不大,书店内部空间也比较有限,尤其是一层,放了一个书架和一个摆台,基本就没多少位置了,因此但凡来人,都是上二楼谈事。
店主小谢,比中等身材略高略瘦些,是个相貌端正的年轻人。刚刚老徐过来了一趟,要他准备关了这间书店,等过段时间找个地方再开一间,小谢旋即明白见微书店有可能被盯上了。
等老徐一走,他就在小黑板上写了“暂停营业”挂到门外,然后关了门,上到二楼,把一些材料找出来,然后在一个火盆里烧掉了。接着他又下了楼,检查了抽屉里的文件,在确认无任何遗漏之后,他才开门走出书店。
他家在丰台,离市区比较远,所以平常的日子,他都是吃住在书店里。而书店要保证每天开门,因此他甚少有休息日,现在要闭店,他才决定明天回家歇上几天。
简单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出去犒劳自己吃了顿卤煮火烧,再慢慢踱回店里,拿起桌子上一直在看的书上到二楼,脱了外套、钻进被窝,开始看书。
这一晚,因为这个联络点停止使用,不再有晚上来店里的同志,他一觉睡到早上九点,起床洗漱后,把床铺整理好,拎着行李下楼,用烧水的小煤炉煮了棒子面粥。待喝完热腾腾的两碗,脸色也变得红润了。他把碗涮了,开门往外倒水时,发现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在马路对面。
他心里暗惊,从门上拿下小黑板,写了一个带暗号的告示:“小店东家家里有急事,暂停营业。具体开门时间另行通知。”然后又挂回去。
刚关上门,正准备做完最后的收尾再出发回家,就听见有人敲门,他过去开了门,冲外面说:“已经关门了,您改天再来。”
谁知门外那人硬挤进来,后面还跟着三个人。小谢面上一怔,随即恢复了正常。
“就你一人吗?”先进来的那个人问小谢。
“就我一人。”
那人低头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行李,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家,在丰台。店主家里有事,让歇业几天。”
那人显然是个小头目,回头看了身后一个人一眼,朝店门使了个眼色,那手下便会意,转身把门上那块小黑板取了下来。
小谢暗叫不好,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就只能在那里和他们周旋。
“把你的良民证给我看看。”那个小头目说。
小谢从口袋里掏出良民证递给他。
小头目接过去,看了一眼,问:“谢学章,是你?”
见小谢点头,小头目把良民证举到他面前,盯着他又问:“23岁?”
小谢又点头。
小头目把良民证还给他,说:“跟我们走一趟。”
“去哪儿?我可什么事儿都没犯。”小谢一脸无辜。
“让你走就走,那么多废话干嘛?”小头目不耐烦地说。
小谢弯腰去拎行李,却听小头目道:“用不着,你一会就能回来。”
小谢心想只要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没辙,也只能把自己放了。可令他不解的是,昨天傍晚老徐才来通知闭店转移,为什么这些人今天上午就跑来了?
看来,这家书店早就被人盯上了。可是,是怎么被盯上的呢?他脑子里回想着近段时间的一些事情,脚下不由自主跟这帮人走。
他们就来到一幢灰色的楼房前,小谢快速扫视了一下,发现这是个两层楼,一楼的很多窗户被木板钉死了,看不到里面。
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小谢跟着他们进入小楼,左拐之后,走进一间屋子里。
这间屋子很大,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有四个窗户,但那些窗户外面应该也是被木板钉死的,里面还用厚重的军绿色棉被一样的东西遮挡着。
估计是用来隔音和吸音的,小谢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