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全本免费阅读
高振麟循声望去,看见高亚麒提着一个皮箱朝他疾步走来。走到近处,他看清了那张满是笑容的脸,视线上移,高亚麒的头发看上去刚刚修剪过,明显是很重视他的婚礼,所以做了准备。
高振麟勉强笑了笑:“哥,路上辛苦了。”
说着,他接过高亚麒手里的皮箱,俩人并肩走出火车站,上了薛吉开的车,坐到后排。薛吉发动车子往前开,不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高亚麒。
“爸妈都还好吧?”高亚麒问。
“他们都挺高兴的。”高振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我也很高兴啊。你终于有个归宿了。”
车子往北边开,很快出了城门,四下里逐渐人烟稀少起来。
高亚麒瞧着不对劲,问:“这是——”
话没问出口,却被高振麟打断了:“你见过红叶?”
蓦地顿了一下,高亚麒连忙摇头否认。转眼对上高振麟瞧着自己的笑容,不由怔住。
这时薛吉左手把着方向盘,猛地踩了一脚刹车,右手用极快的速度从腰间抽出手枪,侧身对准高亚麒。高亚麒惊愕地看着薛吉,旋即醒悟,伸手便去开车门。谁知下一刻,就听“呯”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射入高亚麒的眉心之间。
高亚麒大睁着眼睛看着高振麟,张开的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直直倒向靠背。高振麟伸出颤抖的手把那双惊诧的眼睛合上,然后耷拉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开车。”过了好半天,高振麟才发出有些颤抖的声音。
薛吉一踩油门,汽车继续往前开。
“我们去那里?”薜吉问。
高振麟嗓子艰涩:“往东拐,上环城马路,再向北,去大华纱厂附近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就这样埋了?”
高振麟抬头望向前方,眼里满是萧杀,渐渐地,他的眼眶里溢出了泪水。而后,他将视线投向倒在身边的高亚麒,呆呆地看着,抬起右手用手背拭了一下眼睛,再转头透过车窗玻璃看着外面。
眼前的一片金黄逐渐模糊,幻化成了满眼郁郁葱葱的绿和串串槐花的白。梦里那个笑容甜美的圆脸姑娘,欢快地跳起来,摘下一串槐花,掐成两截,分别挂在自己的耳朵上,摇头晃脑地对高振麟大笑着,那笑声由远而近,让高振麟听到那么真切,就像是在昨天,就像在他耳边。
***
这天,在延安大礼堂,中央首长接见来延安的进步人士。因为比其他人先来延安两年,期间的工作表现也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赞赏,故而面相斯文、带着金丝框眼镜的石汀排在队列靠前的位置,一张脸上是和其他人一样的兴奋和激情。
随后,首长进入礼堂,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一号首长先讲话,然后是代表讲话,接着安排了合影。合影结束之后,首长们和与会代表进行座谈。
石汀被安排在一号首长右边的座位。各自落座之后,一号首长与大家谈起了长征中红军艰苦卓绝的经历,令大家很是感动。听完这段历史,石汀很自然地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一号首长,却被警卫孟繁林拦住了。石汀只好讪讪地收回。
一号首长笑呵呵地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你是从上海来的石汀,大家都说你是才子。”
石汀说:“只是肚子里有点墨水,才子不敢当。”
“延安是需要你这样的才子的,是要越多越好嘛。”
石汀连忙作揖,客气道:“能得到首长的肯定很是荣幸。”
“哪天有时间,来找我,我们聊聊诗词。”一号首长说,“为什么要和你聊诗词呢?我看过你写的几首诗,文采飞扬,我可以向你‘讨教’和交流了。”
“‘讨教’不敢当,我得要向您学习。您定时间,我听从安排。”
座谈结束后,首长们离开的时候,一号首长再次与石汀握了手。一旁站着的孟繁林看着石汀,笑着点头。
和首长们回到枣园后,孟繁林就去到社会部找陈茂鹏。
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孟繁林虽已年过三十,看上去却只有二十几的样子,是一名曾经跟着大部队经历了长征的老战士,算下来,他给首长做警卫也有5年多的时间了。别看他面相年轻,观察力和洞悉力却很是超群,今天石汀给首长递香烟,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茂鹏听孟繁林说了今天发生的情况,神色有些意外,起身从文件柜里拿出一叠档案,翻找到一份,递给孟繁林:
“这是石汀的档案,你看看。”
孟繁林接过来看完,然后说:“只是看档案没有问题。鉴于日本鬼子和特务一直想暗杀、暗害首长,我们有个不成文的纪律,就是不向首长递交任何香烟、水果、糖果等。按理说,石汀应该是知道这个纪律的,但还是给首长递了烟,这就不由不让人注意了。”
“我们会注意他。”陈茂鹏说,“有情况咱们及时沟通。”
送走孟繁林,陈茂鹏便召集社会部的同志开会,把前段时间调查的结果进行了汇总。
“小雷,你一直负责调查石汀在上海的社会关系,可能还要往深里查,重点是他的大学时期。”陈茂鹏特别提到了石汀。
雷义说:“我和他谈过两次,不过我还没和南方局联系。等这次再和他谈完,我就写个报告。”
“好,我等你的报告。”陈茂鹏说,“随后通过南方局对他在上海的社会关系进行核实。”
散了会,雷义拿着笔记本去到抗大,找到最近受在此邀讲课的石汀。
“老石,我还需要听你讲讲上大学时候的情况。”坐下后,雷义开门见山。
石汀倒了杯水递给雷义,拉过椅子坐到雷义的对面,开始回忆自己上大学的情况。
雷义见缝插针问他:“那个时候你已经接触到了国民党,见过什么人?”
“见过黄埔出来的前辈,还有几个从南京鸡鹅巷出来的人。”
“蓝衣社的人?那见过戴笠吗?”
石汀愣了一下:“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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