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他把眼神中的情感太过刺眼,苏执象忍不住命令道:“一边呆着去。”
“好,好,好,就骂我。”
弥殃抱怨着走到角落里,大马金刀的坐下。他挑的位置虽远,却足以听得清说话声。
“臭丫头,还学会偷奸耍滑了。”溯洄咬断嘴边的影子,朝地上呸了几口。
“要成长的嘛。除了你和师傅,根本没人会把我当小孩子。”苏执象笑了笑,在她身侧席地而坐:“天灾局对你做了什么?我必须知道。”
溯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着弥殃的方向努努嘴。
苏执象:“他是自己人,现在是我的卡牌。”
这完全超出了溯洄的想象,她面露诧异:“完全感觉不到。他不像是被创造出来的啊。”
不过溯洄对苏执象一向很自豪,自家小孩一向天赋异禀,能搞到完全没有卡牌气息的卡牌也实属正常,她很快不再刨根问底。
“天灾局……”
说起仇人,她咬着一口尖牙,恶狠狠啐道:“道貌岸然的东西,都是装出来的,他们压根不盼着人好!”
她挣扎起来,示意自己异化的脸和四肢:“我不是故意想变成这样,都是他们开始的。他们将那些东西灌进来,一天一天,我吐了就再灌回来。”
她停下缓了缓:“不过这帮蠢货没想到,老娘挺过去了,还把这种力量转为己用,他们玩脱了!这就是助纣为虐,欺良压善的下场!”
——反杀投喂污染之力的人,然后利用人体培养鱼苗,集结一批能用的鱼类大军之后找联邦复仇。
这是熬过污染之后,溯洄构思的简单粗暴的计划。
“很难受吧,我会想办法将这种物质去除的,鳌玄已经全好了,不信你回去问它。”苏执象将溯洄从阴影里拖出来扶着她坐好。出于保险起见,并没有松绑她的双手双脚。
安抚一阵后,苏执象进一步问出心中的疑惑:“不是信不过你,但……真的会是天灾局吗?会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冒充天灾局?”
“我拷打了好几个,都这么说。”
溯洄粗声粗气道:“这些人不仅是天灾局的,大半还是下面那个破学校出去的呢。在利益面前,管他上过多少学,管他讲不讲道德,通通都是黑心软骨头。教出这种学生,你那个校长徒弟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今天就放水淹了他办公室,可惜没听到动静,应该是没成。”
说到这,她有所触动:“他小的时候就一副蔫坏样,我一直不喜欢他!真应该早点杀了他。”
“……”
苏执象想起来袭乔木办公室的不明巨浪,一时决定闭嘴,不告诉溯洄当时自己也在。
“乔木确实背着我有很多秘密。”苏执象说,“不过目前看来,他并没有害我,还重建了千里门,暂时没法跟他追究什么。”
而且孩子大了,老大不小的,有点秘密很正常。
溯洄立刻堵上来:“我就没有瞒着你的秘密。”
“噢?”闻言,苏执象指指房梁上倒挂的人蛹:“那些人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呃……”溯洄立马哑火:“这个不是你这丫头该知道的。”
立刻自相矛盾。
苏执象摊摊手。
考虑到这到底还是在天灾的旋涡内部,阴冷潮湿,不是适宜叙旧的地方,她站起来拉起溯洄。
“天灾局的事,出去之后我们慢慢调查。”她想起梁月,不由得多了几分底气:“我在局里面也有朋友,总有机会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说出来颇有人脉的感觉,她脸上有些燥。
还在溯洄深信不疑,面露赞赏地拍了拍她,一副“孩子就是够种”的表情。
“但是你这样出去恐怕不行。我先试着能不能祛除你身上的污染要素,然后重新和你绑定。这个过程中你可能会出现排斥,会不受控制的反抗我。所以我得采取一些控制手段,希望你忍耐一下。”
苏执象的请求溯洄自然满口答应。
她大大方方地躺倒在地,让苏执象编出几条巨大的锁链将四肢控制住。
动作很干脆,只是她眼中的犹豫还是没瞒过苏执象。
是啊,虽然污染力量恶心至极,让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溯洄不可否认,自己也因此获得了爪牙,得到了翻身复仇的力量。
从卡牌角度看来,回溯的能力简直就是无解的bug。
可单独一个回溯能力无法造成任何伤害,溯洄也因此吃尽了苦头,连普通的天灾局成员都反抗不了,眼睁睁被掐着脖子灌入恶心的黑色物质。
能够祛除掉自然是好事,只是那之后,溯洄又要回到原来那个无害的溯洄了。
没有自保的能力,回溯的技能还是独木难支啊。
……
她心中顾忌被弥殃一字不落的转达给了苏执象。
后者福至心灵,不用听完就明白了:“这还不好办吗?你回到纸里,我来改。”
卡牌各司其职,并不是盲目堆砌能力就是好牌的,这也是苏执象没想过给每张卡牌都配备攻击能力的原因。
既然眼下溯洄有这个需求,她自然会满足。
对于别的卡牌师来说,修改已经成型的卡牌是天方夜谭,但对苏执象能轻松做到,不过是花点时间和力气而已。
她安抚溯洄:“不要可惜那万分之一的好处,让你痛苦的力量就应该丢的远远的,不要让它留在你的身上。”
“退一万步讲,我还不能忍受呢。”
说完这一切,没有给溯洄半秒反应的机会,她立刻动了手。
磅礴的异能渗入溯洄的皮肤、血管,奔涌过她的四肢百骸。洗刷着污染异能流淌过的每一个角落。
这不是个好受的过程,
溯洄全身的皮肤因为巨大的能量变得透明而紧绷起来。但她死死咬住牙根,愣是没有泄出半点声音,大颗大颗的汗珠滚过额角,渗入湿冷的土地。
每一秒她都觉得自己要爆体而亡,但时间过得那么慢,一秒又一秒,她感觉出生入死过了无数世纪,濒死的感觉永远相伴,只是自己一直活着。
她的隐忍苏执象都看在眼里,两个小纸人凭空出现,蒙住溯洄的眼睛,并为她擦拭汗湿的鬓发。
“她看起来很难受,你这驱魔让她更疼了。”弥殃不合时宜的说。
“闭嘴。”
苏执象闭上眼睛,双手贴合在溯洄身侧。
但她的情况和鳌玄相比显然差得多,主动接纳污染物质的后果严重到超乎想象,血肉之中满是牵连的污染物,随着心跳振动,顺着血液流淌。
随着外侵异能的逐步深入,感受到威胁的污染力量也挣扎起来。只是和鳌玄那次不同,这次的污染力量表现出自毁倾向,直接反过来腐蚀起已经被融为一体的血肉。
鲜血顺着溯洄唇角往下流淌,先是浅浅的两道红痕,很快就演变为血流如注。
因为异化变得凶险的尖牙,此刻成了双刃剑。
“她的下唇都被咬穿了。”弥殃倾身看过,然后又缩了回去。
苏执象忍无可忍,下了硬指令:“闭嘴!给我帮忙!”
“唔,我能帮到的地方可不多。”
话虽如此,碍于锁的约束,弥殃还是被迫思考起来:“送她个幻觉,减少一点痛苦如何?还合你的心意吗?老板。”
“别废话了!”
“行吧,知道了。”
弥殃双膝跪地,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捋着溯洄汗湿打劫的蓬乱头发。
同时,不成调的古老歌谣流淌而出。
开始还有点生涩,不过他很快就找到了感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只是哼哼,没用唱的。也许是不想开口,也许是记不清歌词,也许是这种歌谣本就不存在歌词。
很快,溯洄痛苦的挣扎减弱下去,脸上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像是透过盖住她双目的小纸人看见了什么别的东西。
虽然体内污染力量的抗争依旧强力,但至少不用目睹同伴在自己眼前因为濒死而痛苦,苏执象顿感心理压力减轻不少。
但这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溯洄全身的皮肤已经完全肿胀起来了。
这相当于手术台上给病人打了一剂麻药,病人的状态得到安抚,不代表负面的后果不复存在。
弄不好,溯洄还是会死。
而且是死在自己放出的幻境之中,不明就里,怀有期待的死去。
眼看溯洄状态被稳定住,身边人的动作却倏忽一下停了。弥殃挑起眼看过去。
他非常敬业,这时候也没有停下曲子。
只见苏执象茫然看着自己的双手,身体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弥殃看一眼,收回视线,继续哼歌。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歌一停,幻觉也就停了。
只不过,他稍稍提高了一点声音。
苏执象感觉周围的一切渐渐淡去,摊开的双手之中,慢慢浮现出一本软笔抄就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