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幻境里的浆儿,李朝然作为一校之长,对浆儿早有耳闻,在幻境里,浆儿依然是那个天之骄女,她的成绩就像她的容颜一样出众,她曾给予她很高的评价,而那个时候,李朝然还不是现在的李朝然,她想,这也许就是一个人本性。
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计较的人,在幻境里,叶轻船为慕鼓挺身而出,差点葬身这里,但彼时叶轻船化身叶船儿,正是浆儿的哥哥,叶浆儿事后也并没有因为叶船儿的死去而迁怒于她们二老,甚至还暗地里对她们二老照顾有加。
也许,这算是另外一种形式的偿还。
李朝然叹了口气,对芙殇的根底她知晓的一清二楚,她也觉得芙殇可怜,但她更觉得她可恨。她的儿子何其无辜,就活该受这样的委屈吗?之前她的那一脚,鼓儿一定受伤不轻,想到这里,李朝然顿时有些着急,速度更快了几分,慕鼓的身上若有伤口,在这寒气侵袭之下,身体会更加抵挡不住。
叶轻船显然明白李朝然的意思,抵挡寒气的同时,也加快了速度,但他对李朝然态度的转变依然颇为费解,就在刚才,她还在云端之上信誓旦旦的质问自己,为何斩断慕鼓的机缘。与刚才的竭斯底里相比,现在的李朝然哪里有半分怒不可竭的样子?
李朝然看到叶轻船眼中的疑惑,她露出微笑,不得不说,李家的这位天之骄女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就仿佛一朝之间繁花开尽,她目露狡黠,声音清淡:“我知道你不会让阿忠涉险,所以你一定会下来帮助我。看得出来,你对鼓儿是真关心,看在之前你为鼓儿以身犯险的份上,我为我之前的莽撞向你道歉。”
叶轻船道:“道歉就不必了,我与慕师兄本就一家人,何须如此客气。”
李朝然说道:“当年公主殿下暗算我家老三,而你不仅不为我们老三说一句话,事后还失了音讯,我一直以为你与那位公主殿下关系匪浅,这件事情你也参与其中了,故而对你的误解一直都在。”
叶轻船没有解释,许多事情是不需要解释的,只要遇到那个懂你的人,李朝然便是这样冰雪聪明之人,她显然也不需要叶轻船解释什么,此时继续说道:“我对你不了解,听说你是阿忠的师弟,天赋惊人;听说你在仙魔之战中一战成名;听说你有一个人人都想要得而诛之的恋人,听说曾有人在她最为艰难的时候,为她挺身而战天下……我想那个人一定就是你。”
说到这里,李朝然看了叶轻船一眼,她提到叶轻船的伤心事,显然心有歉意,但叶轻船神色平静,并未看出任何异常,李朝然收回目光,继续说道:“我们先后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对你并不了解,婚前阿忠曾带我见过你一次,婚礼上是第二次见面,这两次见面我对你的印象都非常好,但婚后你一度很忙,我们便几乎再不曾见过面,阿忠沉浸在婚后幸福宁静的时光里,他知道你喜欢静修,若无要事,他从来都不会前去打扰你。”
李朝然的脸上露出温馨:“婚后不过数年时光,我们很快便有了五个孩子,而最小的鼓儿与你最是亲近,阿忠沉浸在拥有孩子的幸福当中,外面的那些关于你和她的腥风血雨,阿忠反而知之甚少,你一定疑惑阿忠为何不知道这些事情,阿忠若是知晓你和她遇到如此多的杀劫,他一定会站出来帮你,然而他并没有。”
李朝然幽然说道:“因为那个时候天下太平,阿忠平日里的琐事并不多,他怜一个人带五个孩子辛苦,没事儿的时候几乎都在家里陪伴我,其实那个时候的鼓儿总是黏在卜桂山,不愿回来,这样的平静温馨的日子过了许多年,圣皇大人看毫不计较,实际上是将阿忠支开,好方便做一些事情。圣皇大人太想要莲霜姑娘的命,针对她就是针对你和卜桂山,而阿忠求学于卜桂山,他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有些事情必定会涉及到站队的问题,而圣皇大人又不愿意将这层窗户纸这么快捅破,只因阿忠手中握有圣皇大人都动不得的兵权。故而,全天下的人都知晓的事情,阿忠偏偏就不知道。”
叶轻船自然知道慕忠不知道他的事情,倘若慕忠知道,他还哪里有心思在家里过安生日子?他疑惑的是,慕鼓向来消息灵通,在水月洞天过着自由自在无人管束的生活,与他和莲霜的关系又极好,当年也曾暗地里帮了他和莲霜不少忙,他二人甚至还在水月洞天避过难,可慕鼓的嘴巴向来不严实,他怎么没有把这些消息告知慕忠呢?
李朝然说道:“你一定好奇,老三那个大嘴巴为何不曾把你和她遇到困难的消息告知他的父亲。”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回忆一般,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老三说了。”
叶轻船心里了然,慕鼓是什么样的性子他十分清楚,他的心里哪里能憋得住事儿。
李朝然看了看叶轻船,说道:“说起来,老三也就懂事了这么一回,他也觉得这件事情若是让阿忠知道,阿忠一定会奋不顾身出来帮助你,但这对于圣皇大人便是逆鳞,拿圣皇的力量去对付圣皇大人,圣皇大人一定不能忍,阿忠若这样做,代价会非常沉重,不仅仅会赔上整个慕府,甚至是他身后无数本应为仙域安危而战的将士们。所以,老三来向我求助。”
叶轻船惊讶:“求助?”
李朝然叹了口气,说道:“没错,是求助,他请求我的帮助。”
叶轻船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他们一路逃亡的过程,有多次险象环生进退不得,最后却偏偏化险为夷绝处逢生,仿佛如有天助,他们那个时候不及细想,后来便也觉得颇为蹊跷,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真的有一股力量在默默的帮助他们。
李朝然说道:“其实阿忠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般迂腐老实,许多事情他的心里是有数的,关于你和她的事情他一定也有所耳闻,圣皇大人为了成为天地间的霸主,可谓不惜一切代价。圣皇大人一共围攻了那位莲霜姑娘三次,每一次都是因为凤顶仙山的那位公主殿下。”说到这里,李朝然又看了看叶轻船,继续说道:“第一次因为公主殿下因爱生恨,透露了莲王在卜桂山的消息,以至于卜桂山不得不放弃莲王。将莲王置于险地,公主殿下却依然得不到你的心,芙殇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刚好圣皇大人托亲信去寻莲王的下落,于是便有了第二次的背叛。我想这件事情你和她心里都是明白的,不过你们终究未曾与她计较。至于第三次,那可怜的公主殿下竟然被圣皇大人当成了一颗弃子,怨不得她;这最后一次便是公主殿下的终极报复,让你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让我儿慕鼓离开我俩十万年……”
叶轻船轻叹道:“原来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李朝然撇开不愉快的情绪,微笑道:“那是当然,我好歹也是一个不错的掌门人,手里还是有些手段的,为了我那傻儿子的安危,我自然要花些功夫。”
叶轻船微笑:“谢谢。”
这么长时间过去,凤羽伞形成的火焰罩已不似刚开始那般强烈,它的力量在与寒界的不停对抗中,正在逐渐消耗,在叶轻船看来,凤羽伞支撑不了太久,但就在这时,那凤羽伞里竟然幻化出了一只火凤,那火凤刚一出现,便昂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轻鸣,目中还略有迷茫,待看清楚了眼前的形势后,火凤的瞳孔微微一缩,条件反射就要后退:“他奶奶的!怎么又是寒界!”
李朝然显然对火凤的这种未战先自败阵前的行为并不认同,她操控着凤羽伞一直向下,火凤的后退便变成了泡影,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栖身于凤羽伞内,而凤羽伞是李家的圣物,没有李家家主的应允,它的意志似乎并不能改变什么。火凤有一瞬的恼火,但转眼便化作无奈,低头看见李朝然,明显一愣,然后颇有些夸张的说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啊!我就说谁敢这么欺负我!”
李朝然淡然笑道:“我可未曾欺负于你,当初也是你恳求我李家,要借我李家圣物修生养息,我李家应允了你的不情之请,如今反倒落了个欺负你的名头,这貌似不公平啊……”
火凤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听到李朝然的话后,它赶紧赔笑道:“小姑奶奶说的是,是本尊唐突了……不过你们李家是不是与七彩冰莲有仇怨啊?你们明明知晓冰莲的寒界乃吾之大敌,却非要将本尊置于险地,这让本尊如何是好?”
李朝然不以为然的说道:“原来你这么害怕冰莲的寒界啊?刚好我李家不惧冰莲的寒界,你若害怕,可以暂请离开。”
火凤积极的挥动着翅膀,凤羽伞的火焰罩也跟着重新便的严实起来,它赶紧说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可千万别赶我走,我现在就只剩这一处容身之所了,我知道您这凤羽伞厉害,但老身也好歹能顶一些用处。”
说到此处,火凤看见叶轻船看着自己,顿时呵斥道:“看什么看?有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陌生人看的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叶轻船淡淡的收回目光,对火凤的呵斥压根就不做理会,这让火凤觉得叶轻船真是太傲慢了,它害怕李朝然,并不意味着它见了谁都要低声下气,叶轻船的态度让它觉得自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蔑视,而它觉得叶轻船压根就没有资格来蔑视自己,于是它愤怒起来,两眼瞪得圆溜,冲叶轻船喊道:“喂!你有什么资格傲慢?老身再不济,身份也要比你尊贵的多!你也不过就是一个小跟班的,小样儿,得瑟!”
叶轻船淡淡说道:“你想借凤羽伞的力量,躲避轮回?”
火凤一听叶轻船的话,浑身便一哆嗦,闪烁其词道:“你这小家伙,胡说什么呢!什么轮回不轮回的,你懂个屁呀!”
叶轻船说道:“轮回自有道。你这样避也是避不开的,你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凤羽伞里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