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长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高台。
高台之上,除了十二公主戚孜环盯着她以外,还有君琛虎视眈眈的注视。
显然不管在何处,他对于自己与赵月秋的往来都秉承着严阵以待的心态。
走上去后,戚孜环矜持的迎了上来,面对其她贵女的法量,则高傲的微扬起了下巴,蔑视所有人。
嚣张跋扈不减。
“太子哥哥愿意前来,十二府中上下蓬荜生辉。”
“十二打算上场?”
戚孜环拂过耳边碎发,骄傲的道:“是啊,马上就要轮到我了,上一次马球会我是女子冠军,今天我也会将在场所有人全比下去的!”
“……”
盲目自信可不太好,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而且世上还有一种说辞,叫意外。
戚长容嘴角一扯,声音温柔却不容拒绝:“十二去自行准备准备,不必管孤,孤稍微坐一会儿就要走了。”
听到这话,戚孜环哪里不明白戚长容是在赶人?
她下意识朝身后看了一眼,咬咬唇,到底什么都没说,福了福身后便自觉离开了。
另一边,戚长容就近寻了个位置坐下,与君琛相隔不远。
果不其然,君琛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她与赵月秋说了什么。
戚长容抚了抚额头,无奈之色溢于言表:“孤能说什么,不过是见面随口打声招呼罢了,将军不必如此紧张。”
她笑容浅淡,言语间带着打趣:“没想到将军也会对孩子们的球会感兴趣。”
“本将军日理万机,事务繁多,本无意前来,要不是蒋尤死乞白赖的非让本将军来给他捧场,本将军近日连门都不会出。”
戚长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君琛瞥她一眼:“殿下不会以为本将军会与那些稚嫩孩童一般,整日闲的没事做办什么球会吧?”
“当然不。”戚长容摇头,一本正经的道:“以将军的性子,自然只对上场杀敌感兴趣。”
谁人不知君将军只对战场上的事情上心?
在君琛眼中,最重要的是手中的刀和面前的敌人,旁人分不了他半分注意力。
若不是今日主办人家是蒋尤,而蒋尤又善死缠烂打,又怎么能请动君琛这尊战神?
说到底,在场又有几人是真正的冲着马球会而来的?
今日的马场之所以会如此热闹,盛况空前,不过是因为有几位大人物捧场,而那些人想在大人物面前露脸,攀关系,才不得不来。
那些人注定要白来一场了。
在上高台之前,戚长容便打量过周遭的环境。
在高台周围,有一层无形的人墙守候在此,在没有他们同意的情况下,那些心怀鬼胎的家伙,无法靠近此处一步。
君琛哼道:“殿下知道就好,你以后少办无趣的宴会,看着就烦。”
笑了笑,戚长容从善如流的应下。
恰在这时,台下马场正好轮到戚孜环与蒋尤上场,夫妻二人皆身着劲装,利落的翻身下马,接之相视一笑。
所谓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他们一出现,场边立即发出了一阵揶揄的笑声,而他们的对手,是工部尚书长子罗文昊及其妻子沈氏。
赵月秋不知何时坐到君琛的旁边:“两边势均力敌,不知谁能取得最后的胜利果实?”
“小孩过家家,谁输谁赢有何意义?”
话是君琛说的,在场面镇守边疆的武人眼里,就算赢了马球会也不能上场杀敌,那将毫无意义。
谁能取得一场马球会的胜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在战场上活到最后。
赵月秋见他不像说假的,不由怔了怔。
那边,听到他们对话的戚长容笑得不能自已,待平复笑意之后,道:“在将军眼中,除非打了胜仗,否则任何事都是毫无意义的,赵姑娘何须问他?”
“也是。”赵月秋跟着莞尔一笑:“表哥一向如此。”
她顿了顿,忽而朝戚长容问道:“那殿下以为他们谁会夺冠?”
闻言,戚长容笑意变淡,心中暗暗叹息,她眼中蕴着的情绪复杂,说不清是喜是悲。
蒋尤的结局早就被定好了,输赢都已不重要。
看出她神情中的不对劲,君琛眉间惊跳,心徒然往下一沉。
每当戚长容露出这样的神情都没好事发生。
戚长容正要说话,忽闻场中一片惊叫,她蓦然转头看去,原是蒋尤与罗文昊在抢球时过于入迷,手中长棍不小心绊倒马腿。
马儿吃痛,仰天长啸一声,竟是将背上的二人一甩而下,随即四只蹄子大动,其中一匹马在惊慌下一脚踏上蒋尤的腰部!
瞬间,蒋尤口中发出一阵惨叫。
人群徒然一片混乱,全部朝落马的二人狂奔而去。
赵月秋猛地站了起来,捂嘴惊呼:“天啊!怎么会这样?”
说话间,她立即走下高台,随着人群往场中奔去。
那罗文昊的妻子沈氏,是她的至交好友!
另一边,失神眨眼而过,君琛徒然看向戚长容,眉宇隐含愤怒。
即使隔着近乎几十米的距离,可以他的眼力,又如何不知那一脚踩下后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马在惊怒之下,一脚足以葬送一条性命!
这一次,蒋尤怕是不死也残了。
戚长容体谅他的心情,忽视他眼神中的冒犯,低声道:“孤如果说这件事与孤无关,将军会相信吗?”
君琛满面怒容,拂袖而去:“殿下满嘴谎言,谁能分得清真假?!”
莫名其妙被凶了一顿的戚长容抿了抿唇,十分无辜。
这件事真的不是她所为。
“今日之事,殿下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戚长容摸了摸鼻头,既然不是她所为,他又何需解释什么?
说着,他极速赶往马场中央,制止了那想要将蒋尤扶起的少年,沉声道:“别动他,快去找担架来!”
“啊?”
“哦哦,我马上去!”
“担架来了!”
剧痛之下,蒋尤失去意识。
众人齐心合力轻抬蒋尤上了担架,戚长容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戚孜环被吓坏了,哭的梨花带雨。
见此,戚长容微微一叹,扯下随身令牌递了过去:“以孤的名义,去请太医院院正来。”
太医院所有太医全是宫中的专属,按宫中规矩轻易不出外探病,有了戚长容的令牌,就算给太医院的太医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不来。
……
戚孜环入宫请医时,众人送蒋尤回了公主府。
院内挤满了人,就连蒋府也得知消息派人来问询消息,焦急的等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个不停。
马场的意外惊心动魄,涉事之人更是满心惶恐。
在赵月秋的陪同下,沈氏几近晕厥,她自己的丈夫也从马上跌落受伤不轻,可她此时却不能只关心自己丈夫的生死,只能被动的等在门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蒋尤伤的更重。
蒋尤之所以受伤正是因为自己的夫君不小心惊了马!
要是他今日真出了万一,沈氏不敢想象罗家会遭受到来自蒋伯文怎样的报复!
那可是朝堂第一权臣,随便跺跺脚都能使朝中风声鹤唳的大人物啊!
“老天保佑,千万不能让十二驸马出事啊。”沈氏急的眼眶通红,双手合十朝天一拜,奢望佛能听到她的呼喊,对世俗中人仁慈一些。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赵月秋揽住沈氏的肩膀,不停安抚她。
仿佛是为了说服沈氏,也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她的声音越发铿锵有力。
……
正厅里,戚长容坐在主位上,君琛立在她左下手。
罗文昊之父,工部尚书罗木战战兢兢的缩在大厅中央,时不时伸手以袖擦一擦额上冒出的冷汗,一脸的惶恐与震惊。
显然,他也没想到马球会会闹出这种事。得到消息后,他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从府上跑来,又听闻那马蹄正好踩在蒋尤的腰间,现在所等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宫中御医策马而来,刚行至正厅弯下腰,还未行礼就听得戚长容道:“情况特殊,无需多言,先去为十二驸马诊治。”
太医听罢,知晓事态严重,连忙拱手:“臣定当竭力而为。”
戚长容点头:“且去吧。”
厅中寂静无声,十二公主府一阵兵荒马乱。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后院处忽然传来一声哭叫。
太医满头大汗的提着药箱疾步而来,向戚长容拱了拱手,如实禀报道:“殿下,十二驸马伤及腰处,骨部受损,肌肉血脉淤阻,面呈青黑色,大面积淤血至皮处肿胀……”
戚长容眯了眯眼,无声瞪他,冷声道:“说重点。”
太医一顿,犹豫开口:“日后……怕是不良于行。”
此话一出,戚长容面色顿时沉了下去。
一直等着消息的罗木大惊,往后踉跄半步,眼前忽的一黑,大受打击下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罗木茫然无措,喃喃自语。
“孤明白了,你先去开药方,顺便让人将消息送去蒋府。”戚长容如是说道,说完后,她一抬头,正好对上君琛凉薄的双眼。
那双眼中充满了审视与怀疑,她与他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微薄的信任感,也因此次意外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