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达成共识的二人不再犹豫,抬步迈上台阶,敲响了紧闭的谢府宅门。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厮,当看见站在门外的两张陌生面孔时,面上茫然了一瞬。
见状,沈从安连忙拱手,温声解释:“听说谢府近日要办喜事,我们乃是从上京而来,是君将军请来的客人。”
小厮显然也是已被提前打过招呼,听到这话以后,眼中的茫然转变为恍然大悟,随即没有任何犹豫地打开大门,恭谨而又谨慎的将人请了进去。
两人得进。
包括后面负责护送他们一路行来的君门死侍,而死侍的手上,还小心翼翼的捧着用红布盖着的东西。
几人一边往前面走,沈从安一边向小厮探听情况:“你们家的小姐为什么突然和我们的将军定亲了?”
听闻此话,被之前那个英雄救美的故事荼毒甚深的小肆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说起来,这还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故事。”
说到这儿,小厮语带激动:“不过,咱们家的小姐与你们的将军可谓是绝配,要不是将军从土匪窝中将我们小姐救了出来,又怎会有他们今日的两情相悦,以及一生良缘?”
“两位公子来的正好,两个主子的婚期就定在十天后。”
沈从安:“……”
周世仁:“……”
说实话,哪怕他们想破脑袋,也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家那个冷面将军是如何与别人家娇娇软软的小姐两情相悦的。
要知道,哪怕他们从小与君琛一起长大,此时此刻回想起那位人物,浮现在脑袋里的,也是君琛手持大刀削掉人家脑袋的画面。
何等的血腥恐怖。
选中这么一个夫君,还玩儿起了以身相许的把戏,那位谢家姑娘当真不是被猪油蒙了眼?
带着这种疑惑,两人终于来到了君琛居住的地方。
当看见他们二人出现在此处后,君琛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片刻后,当察觉他们二人确确实实地站在眼前时,君琛下意识皱紧了眉头:“你们二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他的语气实在不太客气,隐约之间还带着三分不满和隐忧,周世仁立即夸张的做出了西子捧心的姿态:“将军,我们二人大老远的前来,你居然如此嫌弃!简直没天理!”
沈从安不搭理他的无理取闹,先是向君琛拱手作揖,而后回答道:“前不久,府中收到了东宫太子亲笔书写的邀请函,说您与谢家姑娘定了终身,打算在昙城办婚宴,让我们来做客。”
说到这儿,转瞬间,周世仁神态恢复了正常,只颇有些不明白的问道:“昙城离上京太远了,君家在此处也并未有人脉,将军为何不带着谢姑娘回京成婚?”
听到眼前二人的话,君琛的神情略有些恍惚。
他竟不知,原来戚长容已在暗中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恰在这时,抬眸后,君琛看见了不远处死侍手上捧着的东西:“……那是什么?”
闻言,沈从安顿了顿,眼神飘忽道:“是东宫太子让我们请来的。”
话落,死侍恭恭敬敬的把用红绸盖着的东西摆在了桌子上。
这时,面对君琛越发浓郁的疑惑,沈从安又道:“是老爷与夫人的牌位。”
霎时间,屋内的气氛沉凝了两分。
君琛嘴唇动了动,艰难的问出声,也不知是在问谁:“为何把他二老带来了?”
沈从安笑了笑:“将军成婚乃是大事,虽然不方便在上京办婚宴,可总归要拜双亲的,要是夫人与老爷知晓将军的终生大事有了着落,必定能含笑九泉。”
听到这话,再加上双亲的牌位在此,君琛的眸色到底柔和了许多,然而他依旧皱起了眉头。
见状,沈从安再道:“将军既然已经打算在此处成婚,不知一应事宜是否已经安排好,可否有需要让我们搭把手的地方?”
“未有。”君琛捏了捏眉心,忽而长长叹息一声。
良久,他将府中的管家唤了过来,吩咐道:“我记得府中有许多空置的小院子,去收拾一处,暂做祠堂之用。”
管家往旁边的牌位看了一眼,回禀道:“按小姐吩咐,前不久府中置办了一间佛堂,就在西苑,若将军愿意,可将两位亲家供奉在佛堂中。”
恍惚之间,君琛已经习惯了戚长容的行事作风,并未因此惊讶,这人……无论面对什么事,都一如既往的周到。
于是,君琛点了点头:“如此,我便送爹娘过去。”
话音一落,君琛便领着另外两人,郑重的将两个牌位送到佛堂,点香烧纸供奉,神色异常镇定珍重。
另外二人也先行拜俸。
待上了三炷香,沈从安这才犹豫道:“将军既然要娶谢家的姑娘,是否要让谢姑娘前来见见公婆?”
此话一出,周世仁也点头附和,半点不犹豫的道:“是啊,总不能在成婚当天,他们才是第一次见吧?”
虽只是一个牌位,可其意义本就非凡。
君琛点了点头,面上没露出任何异常之色,道:“待会儿我会与她同来,你们二人先去歇……”
话还未说完,佛堂外便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君琛心下一紧,随着声音的来源着看去,正好看见掀开帘子走入的戚长容。
也就是如今的谢昙缘。
她依旧穿着一身绛紫色的长裙,衣襟处的刺绣异是精致,一举一动间皆是风雅,气度尊贵荣华。
哪怕只是掀开珠帘一个小小的动作,也让人不自觉看花了眼。
随着她的脚步,虽看着不急不缓,可就连发髻上的珠拆也未晃动半分。
精致优雅的面容,如同从画中走出的人。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由得看愣了神。
见状,君琛立即紧张兮兮的迎了过去,恨不得挡住身后两人的视线:“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昙缘眨了眨眼,递给君琛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抿唇一笑:“这事儿我已听到府中下人说了,丑媳妇儿哪能不见公婆,我应当前来与公公婆婆见礼。”
后面两道视线灼热的仿佛能穿透他的脊背,君琛忧心忡忡:“见礼是该见,可也不用急在这一时啊……”
“要的。”
谢昙缘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依旧沉稳。
君琛愣了愣,随后就看见谢昙缘面色如常的绕过他,旁若无人地走到供奉台前,半垂着眼眸点燃了三种香,膝盖轻轻一弯,跪在脚下的蒲团上。
哪怕她供奉的是自己的父母,君琛也差点控制不住的上前将她拉起。
这样的一个人,本不该对任何人弯腰。
然而,心底依旧躁动,君琛却控制住了自己,强迫自己忽视心底突然冒出的不和谐之感,站在原地并未有半分动作。
谢昙缘跪在蒲团上,面对上方的两个牌匾,为国捐躯的英雄夫妇,真心实意道:“爹,娘,再过十日就是我与少修的婚宴了,在此处,我必须对爹娘说一声抱歉,没能及时去拜访您二老,还请爹娘见谅。”
听到这话,君琛终是再站不住,明明之前已上了香,却还是再另一个蒲团上跪下,沉声道:“爹,娘,此事是我做的不周全,不怪她,若您二老泉下有知,只管托梦教训儿子。”
说罢,他也不再管谢昙缘心中在想什么,自己起身时,顺便将她也提了起来,正色道:“爹娘一定很满意你这个儿媳妇,不会怪你,你不必再如此。”
话落,面对君琛难得的强势,谢昙缘只好随他的意,将香插了上去。
看见这一幕的沈从安:“……”
同样站立不安周世仁:“……”
二人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对方在想什么。
茫然,震惊。
他们难得的站在了同一阵线。
眼前的将军,着实很不一样啊……
虽说不出是什么地方变了,可在他们的猜想之中,堂堂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怎能如此看重一个小小的孤女?
在亲眼见到这一幕之前,他们还猜想过是不是大将军身单力薄,被逼婚了。
结果现在,与他们想象的全然不同。
看这样子,大将军不止没有半分被逼迫的迹象,反倒情愿的很,瞧瞧那眼中的柔情,多的仿佛快要溢出来了。
直到这时,眼前人相携转身,温温的看着他们。
见状,谢昙缘故意问道:“少修,这二位公子便是太子殿下亲自写帖子邀来参加婚宴的宾客?”
“正是。”
君琛绷着脸,一本正经的介绍:“此二人从小与我一起长大,虽是从属关系,其多年情分却堪比亲兄弟。”
“他姓沈,名唤从安,他姓周,名唤世仁,日后你只管直呼其名便可,不必多在意。”
听罢,谢昙缘腼腆的笑了笑,慢吞吞的说道:“这会不会有些不好,既然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再怎么往,我都该唤一声兄长……”
话落,眼角余光看见某位大将军面色微沉,周世仁目露惶恐,连忙摆了摆手:“夫人言重了,您可不能折煞我们,还请夫人就如将军所言,唤我们的名字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