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担心什么?”侍夏不明所以,怎么殿下都被人算计了,还一副老怀所慰的样子?
“担心这一步棋是不是走错了。”
说完以后,戚长容从马车壁厢寻出一本册子,垂眸仔细瞧着。
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名,正是这些时日以来,她派人所查的成安勋贵之家。
随着这些名字一个一个瞧去,最后戚长容目光在金家上停顿了一瞬间,而后又缓缓移开,落到了马家马泽旻身上。
她眉头不受控制的一挑,眼中略有一丝惊讶划过。
没想到昨日看起来那般不着调,一点就燃的马泽旻,其实也是成安有名的贵公子。
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举人了。
戚长容没有说话,目光一一滑过马家的细枝末节。
有人在朝中为官,有人在商场作商。
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想要在短时间内颠覆这般大的一个家族,于她而言,此番束手束脚的,确实不容易。
良久,戚长容忽而问道:“谢梦在何处?”
侍夏仍是不明其意,如实回道:“谢姑娘怕是流连在闹市里,舍不得回了。”
刚开始他们原是打算将谢梦带在身边,以免出现什么万一。
可后来却发现,谢梦来到了闹事,就像脱缰的野马般,无人可牵住她。
不得已下,戚长容只好松了口,让她自己去玩。
不过现在若是殿下想找到她,那也容易。
戚长容想了想,眼眸微微一眯:“你派人去寻她,就告诉她短时间内不要到三王爷府,她既然如今住在外使馆,不如一直住在那,孤有些事需要她帮忙。”
兰心湖到底是隔了一片湖,稍有动作便会引人注意,但是谢梦不同,她既早已在外面,且行动不受任何限制,让她去做这件事,再好不过。
侍夏来了精神,连忙问:“殿下想让谢姑娘做什么?”
“让她去找赵姑娘,传达孤的意思。”
“查马家,以及燕亦衡与与燕政之间的关系。”
说完以后,戚长容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她本千方百计的不愿再与赵月秋扯上关系,可到头来却还是不得不借她之力。
也不知当这番话传入赵月秋耳中时,她又会如何解读。
倘若再让人平添误会,那就是她的罪过了。
想到这儿,戚长容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一不小心,倒真把自己活成了负心儿郎一般。
见状,侍夏还以为殿下是在为马家的事烦忧,忙道:“奴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她撩开车帘,手指放在唇边,吹出一声不甚明显却足够响亮的口哨。
仿佛在召唤谁。
片刻后,一直行在队伍后面的小厮打扮的男子,三步做两步来到了马车旁。
侍夏略伸出头,一手撑住车框,借势在他耳边轻念了两句。
随即,只见那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脑袋,步伐再度慢了下去,很快便隐在队伍最后。
直至身影消失不见。
侍夏重新放下车帘,笑着安慰戚长容道:“殿下放心,想必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戚长容但笑不语。
那可未必。
燕亦衡能毫不犹豫地将金家之事告知她,却对与大皇子之间的龌龊之字不提。
可想而知,他们之间的过节,许是不太简单,甚至有可能牵连到了某些燕亦衡最不愿牵连之人。
在马车的车轱辘声中,侍夏张了张嘴,犹疑道:“赵姑娘……”
戚长容从沉思中回神,刚好听到侍夏的话,便问道:“她怎么了?”
侍夏抬头,见自家主子神色清朗,仿佛未曾多想的样子,也不在提败兴之言,顺着笑道:“说起来,按殿下与君将军的关系,应当也能唤她一声表妹。”
表妹?
戚长容感觉有些新奇。
戚氏皇族人丁凋零,,到了她这一辈儿,实际上只有她一人是正统血脉。
所谓的表妹,在她眼里本应与养在深宫的那些公主相同。
不知世事,不知疾苦,不知真相。
然而赵月秋不同,她与自己竟然最为相像。
看着她,就像看着另一个翻版的自己。
同样不服输。
想到赵月秋,戚长容就不期然的想到了车队半途中停下,与君琛在高亭中的那一幕。
她握着薄册的手指微微用力,在纸张上按出个浅浅的印子。
明明殿下神态悠闲淡然,可眼中的思念却仿佛要溢出来了。
见状,侍夏捂嘴轻笑一声,却也不戳穿什么。
半响后,戚长容自思念中遁出,目光再度落回薄册,淡淡道:“如果可以的话,办完这件事后,尽快送赵姑娘回国。”
侍夏面上的笑意消失,忧心忡忡的叹道:“怕是不太容易,赵姑娘的性子与殿下如出一辙,一旦决定了某些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戚长容半垂着眸子,头也不抬的继续道:“钱家事总有结束的一天,等正事做完了,她就再也没有借口留下来。”
虽然至今为止,都无人可知赵月秋到底想做什么。
只不过,若是连钱氏酒楼里有心怀不轨的人潜入,或许钱家的其他产业也一样。
赵月秋此行,应当就是为了平复钱家生意的麻烦,捉出其中的蛀虫。
待一切事了,什么都好说。
思及此,戚长容长长的睫毛微颤了两下,又道:“派人暗中相助赵姑娘。”
这便是,真的希望赵月秋早日回国的意思。
听出戚长容的言外之意,侍夏瞥了她一眼,只道:“赵姑娘生性固执,她若不愿意回去,就算殿下硬把怕塞进了回程的马车,恐怕半路也能跑回来。”
“……”
戚长容终于从薄册中抬起尊贵的头颅,晦暗不明的眼神直指有小心思的侍夏,不辨喜怒的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听了这话,侍夏张了张嘴,额上冷汗直冒,显然想起了不太愉快的记忆,把自己吓得不轻。
见状,戚长容摇摇头,语气越发平淡:“你真是记吃不记打。”
曾有过几次冒犯,便受了几次惩罚。
而现在,又暴露出了自己恰巧与她相反的小心思。
侍夏摸了摸鼻头,委屈道:“奴觉得,还是让赵姑娘留下来比较好,毕竟有赵姑娘在,殿下能轻松许多。”
戚长容哑然失语,问她::“在你眼里,孤就是那种必须要依靠柔弱小姑娘才能有所作为的人?”
“当然不是。”侍夏想也不想的反驳,忙继续道:“可要是能轻松一点,殿下为何不做?”
戚长容淡笑,将薄册卷起,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侍夏的脑门儿:“别再问这些有的没的,照孤的吩咐去做便可。”
厚厚的书卷被卷了起来,打在人的脑门上带来轻微的痛意。
侍夏捂着自己被打红的地方,颇有些怨念地看着戚长容。
自从来了燕国,殿下一个指令更比一个指令奇怪,甚至有时候让人摸不着头脑。
说来惭愧,此番改变后,就算自己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年,也是半点其意踪迹也寻不到。
戚长容没有解释的意思。
见眼前人彻底闭嘴后,再度将书卷翻开,视线停留在密密麻麻的字眼上,只迟迟的未曾翻下一页。
她对燕国的事迹发展到底不甚熟悉。
上辈子晋国外有强敌,内有奸细,她混迹其中,勉强能谋个自保,哪儿还有心思研究别国的事件。
可她记得很清楚,燕国夺嫡之战后,成功登上皇位的既不是燕亦衡,也不是燕政,而是另一个籍籍无名的皇子。
据说,那皇子很早之前便被封了王位,后便游历天下去了。
戚长容仔细回想,努力想忆起那人是谁。
可想来想去,竟是半点也想不起来。
她唯一能想起的只有一幅流传于诸国之间的画。
每当新皇继位,都会有画师立即画上一幅新皇的画像,送到诸国皇室,用以完善史料。
画上的人,便是燕国的新皇。
她曾见过,如今也记得清楚。
想来,只要见到画中之人,她一定能认出来。
只不过,她该用有什么借口,看遍燕国的皇子王爷?
最重要的是,听说那位会继位的闲散王爷大多时候都游历在外。
会否如今还未回来?
想到这儿,戚长容只觉得头更疼了。
恰巧这时,马车忽然一个颠簸,像是前面撞到了什么东西。
戚长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
好在她反应迅速,在倒下的前一刻用手扶住车壁,这才勉强地稳住身形,不至于狼狈跌倒。
绕是这般,只听得‘砰’的一声,原是戚长容不小心撞上了坚硬的木板。
光是声音就听的人额头发疼。
侍夏吓了一跳,想也不想的朝车外呵斥道:“车夫,你怎么驾车的?”
说完后,侍夏连忙伸手扶住戚长容的肩膀,仔细地观察她的额头,见只是红了一片,没有肿块后,才缓缓的松了口气。
清脆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出去,车夫好不容易控住缰绳,也很是无辜,苦哈哈的解释道:“前边三王爷的车驾不知被谁拦了下来,且还倒退了一段距离,马儿受惊,我反应不及,不小心撞了上去,还望贵人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