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赵丞相家的月秋姐姐。”
“既如此,你去吧,孤出来时间太长,也该回东宫了。”
戚长容声音温和,自以为善解人意。
话一说完,她便招呼着姬方离开,丝毫不拖沓。
见她离开,一直被蒋尤绊住脚步的君琛不淡定了,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于他后,便快步上前来站到赵月秋身边,紧拧着眉头不快道:“你一直看着他做什么?”
赵月秋回神,脸色微红的唤了他一声:“表哥。”
君琛才不吃她那一套,面色严肃的警告她道:“以后离太子远一点,别去招惹她,也别给她招惹你的机会。”
戚长容满腹黑水,任何人落到他手里都没好果子吃,更别说是自己这个纯的像一张白纸的小表妹。
在他心里,东宫太子就是不择手段的代表,她可以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做出任何选择。
算一算太子今年虚岁也已十六,皇帝定会趁着这段时间从朝中挑选合适的闺中女子做太子妃,一是为了巩固太子地位,二也是为了朝堂安稳。
表妹花容月貌,又名声在外,他不得不防。
赵月秋满头雾水,根本不知君琛神色严肃的原因。
不过,她仍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姬方一直紧皱着眉头:“殿下,您为何会突然帮十三公主撑腰?”
以往别说为十三公主撑腰了,就算多看十三公主一眼,殿下也觉得麻烦。
怎么今日同以往完全不同?
不仅替十二公主出了口恶气,还教训了十二公主一顿,十二公主的生母可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些年来一直深得圣宠。
要是因此记恨上殿下,可能还会徒添些麻烦。
幽深的宫道里,金黄的阳光洒在戚长容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光。
她解下披风,随手递给跟在一旁的姬方,淡淡的道:“许是见她太可怜,忍不住便出手帮了帮。”
戚孜环心思太深,这些年来一直压着十三翻不了身,若她再视而不见,还不知十三会在十二手里受多少罪。
骑射场一事只要宣扬出去,那所有人都会知道她的态度,宫里的人就算平日里仍不大待见这个公主,也不会太苛责于她。
姬方哦了一声,勉强相信这个回答。
反正在他眼里,太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既然殿下偏帮十三公主,那么不管出何原因,作为东宫的一把手,日后他也会多多注意那位公主的情况,免得在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十三公主再被人给欺负了。
御书房,晋安皇正在为成堆成堆的折子头疼,这些折子就像处理不完似的,刚批完一堆旧的,又有一堆新的立即被送了进来。
戚长容一只脚刚踏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香味。
这段日子晋安皇易燥易怒,香是特意尊太医医嘱调配的安神香。
她走进去,迎面而来的便是一本折子,也亏得戚长容反应快,立即向旁边闪了一下,否则那本厚厚的折子怕是直接要甩到她的脸上。
如此看来,安神香的效果甚微。
晋安皇从一堆奏折中抬头,见来人是她,太阳穴跳得更加欢快,沉声道:“大病初愈,太子不在东宫好好歇着,来朕这儿做什么?”
“闲来无事,待在东宫闷得慌,儿臣便想出来透透气。”戚长容语气平静的道。
折子在地上散开,她弯腰将奏折捡了起来,顺手拍去上面沾的点点灰尘,似有似无的将里面的内容尽收眼底。
她将折子重新放回书桌:“父皇是在为淮水利之事烦恼?”
戚长容天分极高,能一目十行,眨眼之间就将折损里面的内容看了个清楚明白。
晋安皇并不忌讳她插手朝政,闻言也只微微点头,无奈道:“淮水下游处的官员已连上了几道折子,说是他那儿地势艰险,堤坝不稳,让朕派一个擅长兴修水利的官员去辅助于他。”
但朝中哪有那等能人?
就算有,也早早的被他打发到四处检查各个关口的水利作业,如今也是分身乏术。
要说这淮水,水流量极大,每年都会涨几次大水,再加上周边又有密集的城镇,若堤坝出了问题,着实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儿,也难怪晋安皇大发脾气了。
戚长容觉得奇怪极了:“父皇为何不派蒋太师去?”
即使蒋伯文是她眼中的奸细叛徒,罪该万死,可也掩盖不了他能力出众的事实。
在未坐上太师之位之前,他最擅长的便是兴修水利,该怎么疏通引流灌溉,没人比他更清楚。
好好的人才摆在眼皮子底下,晋安皇怎么可能想不到,他白了一眼戚长容,怒道:“蒋太师功劳甚高,朝堂离不得他,怎能派他去做这等小事!”
“为国为民怎么就成小事了?”戚长容不解,微微一顿:“况且父皇都没问过蒋太师的意见,又怎么能擅自替他作出决定呢。”
既然蒋伯文想稳坐朝堂第一,那她就再送给他一次机会。
淮河水利就是烫手山芋,做的好了也许会受到夸奖赞美,可做的不好,受罚也是一定的。
不过以蒋伯文的为人,又怎么可能错过这次机会?
前两次事件大大降低了他在晋安皇心中的可信度,好不容易有了挽尊的机会,他硬着头皮也会顶上去。
“朝堂不是蒋太师一个人的朝堂,只要有父皇您在,能抵十个蒋伯文。”
……
晋安皇欣慰一笑,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没有被戚长容的夸得晕头转向,将成堆的折子推至一旁,正色道:“说吧,你是不是又惹了什么祸,想要朕为你收拾残局?”
戚长容朝晋安皇讨好一笑:“也不是惹祸,只是今日儿臣到骑射场去碰巧遇见十二皇妹仗势欺人,教训了她一番,想必现在十二皇妹定是伤心,所以特来请父皇去安慰她几句。”
原来是几位公主之间的事,提到戚孜环,晋安皇深沉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很快被他掩盖,道:“十二欺负谁了?”
“十三。”
闻言,晋安皇心下了然,奇怪的瞧了他一眼:“难得见你有身为兄长的自觉。”
戚长容洒脱一笑:“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三妹侍奉在母妃身旁多年,儿臣多看顾她两分也无可厚非。”
“话虽如此,你也切不可太过心软,免得宠得她无法无天。”
“那么这事……”
“朕会处理好的,你只需做到太子的本分。”
“儿臣谢过父皇。”
戚长容放心了,嘴角不可扼制的向上翘了翘。
聪明人谈话,只消几句便能将事情弄明白。
戚长容哪里是来请晋安皇安慰戚孜环的,她分明是给晋安皇打了一针预防剂,顺便再告了孜环一状。
恰巧对于这几个女儿,晋安皇感情淡薄不甚在意,如此一来,这状就告得特别容易。
望着眼前的奏折,晋安皇陷入沉思,他在思考戚长容所言的可行性有几分。
不等晋安皇想出所以然来,又有另一个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今日御书房格外热闹。
来人正是一脸忧愁的莲姬与哭哭啼啼的十二公主戚孜环。
“父皇,您可要为儿臣做……”
戚孜环哭诉的话语戛然而止,震惊的望着某一处,大受打击的张大了嘴。
戚长容放下手中的茶点,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随后心情极好的抿出一个笑容,眼中幽光泛滥:“十二皇妹,又见面了。”
莲姬与戚孜环浑身一僵,不知为何竟觉得戚长容的笑容透着一股阴森之感。
她面上虽在笑,可眼里却冷得像块冰,直直的将她们望着,几乎快要将人冻伤。
她早知这母女两人不会安分,定会找机会告她一状,只是没想到她们竟然如此不自量力,居然主动跑到御书房,跑来之前还不打听打听打听,想碰到她在的时候。
说到莲姬,她一直以为能在后宫中拔得头筹的女人定然聪明,不会犯低级错误,可现在看来,再聪明的女人都抵不过骨肉至亲的挑唆。
戚孜环告状的话说不出来了。
然晋安皇已经不耐烦的深深皱起了眉,眉宇间是一道沟壑,他重重地将手中毛笔放在御桌上,发出一阵闷响,呵斥道:“十二,你整日慌慌张张毫无仪态,一点也没有公主的样子!”
莲姬一惊,不由分说,连忙扯着戚孜环跪在地上,两人双膝触地发出一阵更重的响声:“是臣妾未曾管教好十二公主,还请陛下息怒。”
戚孜环也被吓了一跳,哪里还记得告状哭诉,忙道:“是女儿的错,女儿下次不敢了。”
戚长容低着头,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连牙齿都在轻颤。
她想不通,太子此时为何会在御书房?
莲姬心思混乱,只想该如何补救,至于告状一事,她则是想都不敢想,得罪了东宫太子,比得罪后宫任何一位妃子都来得可怕。
见她们认错认得快,就连最骄纵的戚孜环也没有犟嘴,晋安皇的脸色终于好了一分,声音也温和了起来:“好了,都起来吧,御书房无召不得擅闯,说罢,你们母女二人来此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