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后,戚长容也不管身后人是什么表情,淡然自若的迈步离开。
她一走,空荡荡的酒楼三楼越发显得清冷,一股寒意从后背升起,令赵月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明明晒着暖阳,可当微风吹来时,赵月秋却只觉裸露在外的皮肤立起了一个又一个的鸡皮疙瘩。
她脸上温柔的笑意渐渐消失,神情怔松的望着楼道,嘴角抿出一抹苦笑。
见人走了,站在角落的当了许久透明人的青苗疑惑的望着自家主子,好奇的问道:“姑娘为何不直接告诉太子殿下您本是为她而来?”
赵月秋垂眸,极好地掩饰了眸底的那丝失落,平淡的笑道:“有些事,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不必说出来。
与其两个人都尴尬,不如各自装傻。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就在刚刚,对于她真实的答案,太子殿下心底很是忌讳。
戚长容不想听见,她就不会说。
她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得不到心悦之人的爱,也不会想得到心悦之人的怜悯。
那对她们而言,皆是折辱。
赵月秋不再多想,领着人回到二楼。
那些醉鬼虽已被拖回客房歇息,可眼前的一片狼藉,实在不适宜再招待客人。
酒楼掌柜擦了擦额上冒出了冷汗,斟酌着道:“少主子,今日此处怕是不能再接待客人了。”
确实。
也不知那些人到底怎么折腾的,连桌子和椅子都各少了一只腿。
还有走廊上用来做装饰的花瓶,都碎得干干净净,找不出一只完好的。
而其中大多数,都是名贵的珍品。
赵月秋环视周围一圈,顿了顿后问道:“他们损坏的东西加在一起共值多少银两?”
提到这事,掌柜面色更难看了:“那几位公子,约莫损坏了三千两的东西。”
掌柜的声音很是晦涩。
三千两于钱氏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可对于他而言,却是大半身家。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了这等闹剧,恐怕酒楼的损失会算到他身上……
赵月秋也不知该说什么。
不得不说,钱家果然财大气粗,连酒楼中随意所摆的装饰物件,都价值不斐。
即便她早就知道钱家人生性奢靡,可也没想到他们竟能大方到这种程度。
人家只是随便发了场酒疯,就毁坏了近乎三千两银子的东西,这要是真的存心捣乱,恐怕钱氏酒楼都要被拆的一干二净。
掌柜的顿了顿,试探性的问道:“这笔损失……”
从谁头上扣?
赵月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随后,她问道:“那些公子,是因何缘由醉酒?”
在赵月秋下楼前,掌柜的早已问清前因后果,听到这话,他几乎没有犹豫的立即解释道:
“好像是陆公子与晋国太子之间略有些误会。”
刚说了一句,掌柜立马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这位少主子也是晋国人。
而且看她那样子,还与那晋国太子很是熟识,说不定两人之间还有点儿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了想后,掌柜抬头看了一眼赵月秋,却见眼前人面色如常,没有表现出丝毫异常之处。
他顿了顿,先行将怀疑压在了心底。
继续道:“后来就不知怎的,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已经能预想到,当今日拼酒一事传出去后,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那位长容太子,许是也会因此事彻底燕国皇室扬名。
赵月秋暼了他一眼,再问:“什么误会?”
掌柜垂首,斟酌的答道:“就是近日成安的流言,说三王爷与晋国太子关系匪浅的那一段儿……”
说到这儿,掌柜的颇有些难以启齿。
在他眼里,男人和男人,那可真是超越了世俗的界限……
听到这话,回想民间的流言,赵月秋眼神微凉。
当即,她吩咐道:“将今日的损失拟个单子,凡是所在场的公子哥们,各往他们家中送一份。”
这便是要向那些人讨要损失的银子了。
掌柜的顿了顿:“这些公子的家族大多有钱有势,不好招惹。”
“酒楼的规矩,不能变。”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掌柜精神一振。
他不再犹豫,立即将此事应下,随即吩咐人去做。
赵月秋道:“关于成安的流言蜚语,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着人去处理一下。”
掌柜点头,神色不动:“是。”
赵月秋想了想:“日后若长容太子再来酒楼,他的一应消费全部记在我的账上。”
掌柜的再点头:“明白。”
赵月秋继续吩咐:“若长容太子有需要咱们酒馆帮助的地方,必要不计代价的倾力相助。”
掌柜:“……”
这就没办法轻易应下了。
毕竟他的主子是钱老爷子,而赵月秋只是个少主子。
见他犹豫,神色似是有些为难的模样,赵月秋淡淡道:“我所说的也是老爷子的意思,你若不信,大可修书一封,回钱家问询。”
“不敢。”掌柜神色一凛,忙应承下来:“既是主家吩咐,小的自然不会让主家失望。”
赵月秋满意点头:“燕三王爷被安排在哪间客房?”
“天字号房。”
掌柜理所应当的回答。
那三王爷出手大方,是酒楼的常客,被安排在最好的客房里也无可厚非。
……
作为挑起此事的罪魁祸首,戚长容没能立刻离开。
当她委婉的像酒楼负责人表达想要暂时先走一步的意愿时,那人只有油盐不进的一句话:“还望太子殿下恕罪,今日情况特殊,在诸位未曾酒醒之前,实在不好让谁先行一步。”
“否则的话,要是其中哪位出了意外,咱们这小小的酒楼,怕是负不起这个责任。”
这话在理。
今日醉倒的个个非富即贵,倘若真出了什么问题,只怕这酒楼会被夷为平地。
侍夏还待再说。
然戚长容却伸手阻止她,转而说道:“请带我们去三王爷休休息的客房。”
听到这话,酒楼的侍者明显地松了口气。
只要不急着离开,一切都好说。
从另一条楼道通往客房时,侍夏与戚长容落后几步。
“殿下为何不让奴去寻赵姑娘?”
侍夏有点困惑的说着。
这件事说简单很简单,只要去与赵姑娘打一声招呼,那么殿下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
侍夏的声音不小,前面侍者的耳朵明显的动了动,显然,对于此事也有些好奇。
或者他更好奇的,是戚长容与赵月秋之间的关系。
侍者不动声色的放慢脚步。
然而,他的异常没能瞒过戚长容的眼睛。
见他步伐轻稳,行走在上好的木料上竟丁点未曾发出声音。
戚长容眼底划过一抹了然。
她什么也没说,任由侍夏在耳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虽未开口回答,可态度极为纵容。
听到身后自始至终只有一道声音,侍者极为遗憾。
哪怕他速度已尽量的放慢,这条路终有走到尽头之时。
片刻后,侍夏带二人来到天字号房门口,恭谨的道:“此处便是三王爷暂歇之地。”
“有劳。”戚长容颔首,在侍者眼巴巴的注视下,恍若未觉的推门而入。
见状,侍者便知晓不会有额外赏赐,失落的退了下去。
他刚走,一直说个不停的侍夏蓦然闭嘴。
“猜猜看,他是谁的人。”
刚一进去,戚长容无视房间内萦绕的淡淡酒香味,连看都没往榻上看一眼,在空荡荡的桌边落坐。
侍夏走在后面,紧紧的将门从里面锁上。
听到自家殿下的话后,她抿了抿唇,眉宇间颇有不愉之色,脸上却没什么恼怒的表情:“总归不是三王爷的人。”
“啧。”戚长容笑着摇头:“你怎知三王爷没有安插人进钱氏酒楼?”
“奴不确定。”侍夏大大咧咧的回着:“可奴在想,三王爷整日要想尽办法在大皇子手底下求生已经很累了,哪里还有其余精力关注一家影响不是很大的酒楼?”
最关键的是……
如果三王爷真的安排人手进了钱氏酒楼,那么今天的他也就不会这么容易的被灌醉了。
听到不像回答的回答,戚长容哑然失语。
然后转头,看向床帘之后的某人。
“三王爷有何话想说?”
床榻上忽而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我就知道瞒不过长容太子。”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装醉的。
侍夏有些迷糊了,下意识推翻之前的猜测。
说不定,这位三王爷真有可能安排人进酒楼谋事。
毕竟,就刚刚他醉酒的演技,竟连自己都蒙骗过关了。
燕亦衡翻身而起,坐在榻上懒洋洋的望着戚长容,眸中哪有一点醉意。
简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我却不知,是何处让长容太子瞧出了端倪?”
戚长容挑了挑眉,悠然而道:“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三王爷,岂是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能灌醉的?”
嘴里说着粗鲁的话,可却让人生不出丝毫反感之心。
闻言,燕亦衡叹了一声,状似头疼的揉了揉眉心:“那几个孩子都那般努力了,拼尽全力想要赢我,还差点喝的吐血,我要是毫无表示,岂不是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