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医圣一脉有祖训,绝不能对戚氏皇族的皇帝有任何不敬,可事发突然。若他不开口应下,医圣一脉怕是就此断绝了。
孰轻孰重,他分的清楚。
“至于这第三件事,孤还未想好,待孤想好那一日再转告于你。”
秦然:“……”
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
也就是说,在戚长容没有想到第三件事之前,在此期间,医圣就必须要顾及东宫,并且受制于东宫。
对帝王之心稍有了解的周世仁咂了咂嘴,他要是没猜错的话,恐怕这第三件事,东宫太子是一辈子也不会想到了。
刚开始,他有些怜悯东宫太子被戴了绿帽子,可如今他却是在可怜秦然。
这人太单纯了,不知不觉被人牵着脖子走,然后跳入了大坑,并且永远无法翻身。
从今日开始,这医圣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东宫一派。
秦然被带走了。
就如他偷偷出宫时的悄无声息,被送回去时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直看守着他的暗卫们早也睡得昏天黑地。
栖梧院里,察觉气氛不太对劲的周世仁也早早的起身告退,瞬间跑了出去不敢多待。
屋子里面那两个人的气场太大,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出来,胸腔中立即开阔了不少。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君琛与戚长容两人大眼瞪小眼。
良久,眼眶微酸的君琛收回目光:“殿下还不回去?”
戚长容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无辜的耸了耸肩,笑嘻嘻的说道:“宫门下钥了,回不去了。”
在外人眼前,戚长容一向稳重,却绝不会做出轻佻的举动,可早已在君琛面前掉马的她毫不在意此时的形象,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君琛瞥了她一眼,问道:“殿下是想在此留宿?”
“自然。”戚长容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
“君府没有多余的房间。”君琛移开视线,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略微思索后,戚长容给出了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孤前一刻还帮你索要到了‘寿终正寝’,按理来说,孤对你有恩,你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孤睡大街吧?”
医圣秦然,原本终身只该给晋安皇一人请脉,旁人请不动他,也无权请他,可在之前那三个条件中,戚长容索要到了君琛的终生‘问诊’权。
这就说明日后,君琛若有个头疼脑热,都可以要求秦然出宫看诊。
当然,是得在瞒着晋安皇的前提下。
君琛拧了拧眉,再次强调:“确实没有多余的房间。”
戚长容摸了摸下巴,眯着眼道:“孤观此处就不错。”
……
此话一出,戚长容的狼子野心昭然可见。
“这是我的卧房,且床榻只有一张。”君琛紧拧着眉,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蚊子。
“那又如何?将军难道忘了我们已经同床共枕过了。”戚长容笑眯眯的提醒他。
她越说,君琛的面色就越难看。
君琛面色越难看,她就越想说。
这是一个恶循环。
“那时情况特殊,乃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我不乐意。”
“哦?将军是想恩将仇报,把孤赶出去让孤睡大街?”戚长容摸着下巴,沉沉的叹了口气。
“殿下原本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君琛如是说道,他从来不求寿终正寝,也不怕死于非命。
“孤头顶戴绿帽,面子受损,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扭转,那就当然要做点让自己高兴的事。”戚长容打了个哈欠,眼尾透露出些许的困顿。
君琛静静的望着她,又仿佛是透过她在看高高在上,且又被层层迷雾遮掩的皇室。
不知过去了多久,房内静的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时,他终于开口了。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
戚长容微微一顿,回望着君琛的双眼,眼中困意散去。
为什么不是他?
一开始,戚长容就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会面对这样的疑问,是以,她也没有提前准备更为合适的回答。
片刻后,戚长容突然凑上前,趁着君琛出神时,在他唇角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波动两人的心弦。
没想到她会有这样大胆举动的君琛大惊,下意识想往后仰去。
可仿佛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他,无论心底如何震惊,最终仍稳稳的坐在原处。
只不过,原本盛装着其他东西的眼眸却被凑近的戚长容占满了。
两人挨的极近,近到仿佛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戚长容退开些许,语气缓慢下来。
“如此,将军还不明白吗?”
君琛愣住了,半响不知如何作答。
见状,一声微不可听的叹息从戚长容唇角溢出。
她道:“因为孤心悦你啊。”
没有比这更好的回答了。
戚长容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奇怪,会让人心生怀疑,唯有这个解释最简单最合适。
毕竟,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可琢磨。
像是赵月秋对她的,也像是她对君琛的。
谁能说得清楚?
既然说不清楚,就用不着解释了。
戚长容是这般想的,但君琛却不相信。
他垂眸,唇角微微向上翘着,似笑的讥讽:“殿下慎言。”
她的心跳声太平静了。
君琛虽没有与闺阁女子接触过,可也清楚,在面对心上人的时候,不该这么冷静。
“将军不信?”戚长容眨了眨眼,刚想继续游说,就见一直没有动作的君琛忽然抬起手来,迅速在她脖颈间点了两下。
瞬间,她开不了口也动弹不得。
所有准备好的长篇大论都止于
“……”
君琛竟然定住了她!还不准她说话!
面对戚长容的不可置信,君琛却显得平静许多,他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语调平缓清冷:“夜深了,该休息了。”
戚长容:“……”
她也想睡啊,但盘腿睡着的话,明天这双腿还能不能要?
仿佛听到了戚长容的心声,君琛盯了她许久,下一刻忽然下了坐塌,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走进内室,把人平稳的放在内室的床榻上,顺便扯过旁边的被子,把戚长容盖的密不透风。
他还知道要露出脑袋,这是戚长容唯一庆幸的事。
君琛退开,当下床帘。
隔着一层厚厚的帘布,戚长容只隐约看见他抬指朝着灯盏的方向轻轻一弹。
霎时,卧房内陷入一片昏暗。
借着淡淡的月光,戚长容清楚的看见君琛在一旁的软椅上躺了下去。
她不太明白。
看他的样子,分明对她的告白毫不心动,甚至秉承怀疑态度,可……
举动是不是亲密了点?
虽然她很怀疑他就是为了让自己闭嘴。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戚长容不再阻挡,闭眼睡了过去。
当她睡着后,一直躺在软椅上的君琛忽然睁眼,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黑暗中,他眼中仿佛有星光似的,忽明忽灭,让人看不真切。
……
翌日晨,当戚长容睁眼时天已大亮,日光从窗外透进来投在桌椅上,唯有被床帘隔住的另一个世界——床榻间仍旧是昏暗的。
太阳穴有轻微的疼意传来,戚长容下意识抬头揉了揉眉心,这一觉睡得太沉,头颅里有久睡后的沉重感。
待到她将手放下,才反应过来穴道已解。
而屋内只有她一人,并且还是穿着那身辣眼睛的太监服。
将军府没有几人知道东宫太子深夜来访,戚长容也不想平白暴露,便安安分分的在卧房中转了几圈。
君琛难得用心了一次,将洗漱用具全都重新准备了一份,平稳的置在耳房。
约莫半个时辰后,当太阳挂上了正空,君琛才终于下朝回来。
一进屋,他便道:“今日太子殿下称病缺席。”
戚长容从内间走出,笑道:“那是自然,毕竟就算孤本事再大,也无法凭空再变出一个戚长容。”
君琛避开戚长容的视线,略有些头痛的问道:“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回宫?”
戚长容想了想,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答:“玩儿够了自然就回去了。”
“臣府中很是无趣,恐怕殿下无法赏玩。”
“那多简单,府中不好玩儿,那就出去玩儿。”
玩儿?
从东宫太子嘴里吐出这个字,确实令人难以思议。
一盏茶后,戚长容换上合身的衣衫,化名为君居安与君琛一同从君府后门而出。
两人皆未带随从,轻装出行。
唯有君琛记得带了只钱袋子,跟随戚长容的脚步来到闹市。
刺耳嘈杂的喧闹迎面而来,比之军营有过之而无不及,传言最喜宁静的东宫太子面不改色的往前走去,颇有兴趣的在各个摊上转悠起来。
君琛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看她朝小摊伸出了爪子,又怕她被当成拿东西不给银两的恶人,连忙捏着钱袋子跟了上去。
最后,两人竟然拿了满手的东西。
不,其实是戚长容一手糖葫芦,一手桂花糕,而君琛却提着好几个盒子,里面装的是各种各样的小食。
最惹人注目,是君琛还扛着一柄插满了糖葫芦的木桩。
路过众人皆对他们投以惊诧的眼神。
君琛的脸越来越黑,耳边的喧闹声却没有减少的意思,反而还夹杂着孩童奔跑嬉笑的声音。
“你逛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