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风从此处吹过,携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戚孜环听到了身后有人在轻笑。
瞬间,浓浓的懊恼袭上心头,戚孜环恨不得把自己当做冰雕,无知无觉才好。
就在前一刻,她还嚣张的要打人板子,可眨眼间,却变成了一只斗败,且被捏着脖子的公鸡。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后,见她毫无反应,后面的人又淡笑着道:“怎么,威风凛凛的十二公主不敢回头看看?”
……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戚孜环垂头丧气的转过身来,轻搅着手指,故作娇柔的唤道:“太子哥哥……”
身后,是披着厚裘的戚长容,旁边还跟着一个低垂着脑袋的太监。
这一刻,戚孜环只想挖个地洞将自己藏起来。
好死不死的,她压抑了那么久的脾气,突然失控爆发了一下……
结果,就被最不想看见的人看见了。
“十二。”戚长容缓步行来,面色从容温和:“好好说话。”
戚孜环闻言,脸色一垮。
这一次,她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忙不迭的解释道:“太子哥哥,我不是真的要打他们板子,我只是想吓吓他们。”
戚长容淡淡的‘嗯’了一声。
见状,戚孜环再接再厉:“是他们一直跟着我,我被烦的狠了,才会开口吓唬他们的。”
自从之前被太子哥哥收拾过两回之后,她就收敛了很多,不再动不动的发怒。
本就不是一件大事,却被她翻来覆去的讲了两遍。
眼看她一副不得到回应不罢休的模样,不得已之下,戚长容只好斜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孤并未生气。”
戚孜环撇了撇嘴,明摆着不相信。
手里抱着暖暖的汤婆子,戚长容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孤不会插手你如何管教自己的奴才。”
“……”
戚孜环信了一半,忐忑道:“既然太子哥哥不生气,刚才为何要叫我?”
还说她好大的威风。
听到这话,戚长容顿了顿,无奈的叹道:“路上恰巧见到了你,特意叫你同路而行,怎么,你不愿意?”
“……”
片刻的安静后,戚孜环立即笑开,受宠若惊的道:“太子哥哥哪里的话,能与太子哥哥同行,是孜环的荣幸。”
不得不说,此话取悦了戚长容,使得她眉眼都温和了两分,让人瞧着便心生欢喜。
早在很久之前戚长容就已经想清楚了,莲姬是莲姬,戚孜环是戚孜环,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既是如此,只要戚孜环不犯原则上的错误,她也无意纠正。
明明身处寒冬,可戚孜环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她从来没有离太子哥哥这么近过。
以前,哪怕太子哥哥开口训人,她都觉得其实太子哥哥是站在天边训人。
能清楚的听见声音,但触之不可及。
如今她就站在太子哥哥身边,只要她愿意,只要她胆子够大,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想到这儿,戚孜环仿佛受了引诱,不自觉的伸出手去,然后偷偷拽住一截袖子……
片刻后,戚长容的脚步突止,垂眼瞧了瞧被戚孜环攥在手心的衣袖。
顺手衣袖的手看去,只见戚孜环正一脸陶醉的模样。
戚长容抬眸,温温一问:“十二,你在想什么?你……”
不等她说完,听到熟悉的声音后,陶醉在自己的幻想中的戚孜环如梦初醒。
等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后,她惊慌的轻叫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后退开两步,眼神游移,颇为不好意思的道:“没想什么,就是觉得,太子哥哥今日好似心情不错。”
“是不错,”戚长容颔首,眼睛微微一眯,似是而非:“今天是所有人的好日子,高兴两分也无妨。”
闻言,戚孜环恍然大悟。
今日是年三十,确实是好日子。
而后见戚长容并未计较她突然拽袖子的事,便也毫不犹豫的将那事抛到后脑勺去了。
突然,戚长容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你也挺高兴的?”
听着这话,戚孜环自然点头。
虽然在母妃宫里的事情比较糟心,可出来看到太子哥哥后,一切糟心都消失了。
戚长容淡淡的道:“那你不妨再高兴些。”
戚孜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时候,戚长容抬手向后面招了招,并且开口唤道:“姬方。”
“奴在。”
一直跟在身后,与她们隔了一段距离的姬方连忙迈着小碎步过来。
直到这时,戚孜环才看清楚了,姬方手里原来捧着一个小巧的木盒。
这个盒子倒像是她用来装首饰的盒子,戚孜环心中不由得一动,下意识看向戚长容。
姬方笑眯眯的道:“十二公主,这乃是太子殿下亲手为您挑的年礼,您先看看合不合心意。”
话虽这样问,可姬方面上却带着隐隐的得意之色。
太子殿下亲手挑的礼物,哪位公主满不满意?
更别说她手上的东西价值几何了。
听到这话,戚孜环眼睛一亮,突然聪明了一回,猜到木盒中可能装着什么。
早在之前,她便瞧过十三戴在头上的那只簪子,得知出处后还羡慕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现在,她也可能即将拥有一只太子哥哥送的簪子。
想到这儿,戚孜环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木盒。
虽然心里早有预料,可当看见眼前的这只水蓝色的宝石簪子时,她心头的喜悦顿时涌了上来,如果不是不合规矩身份,她几乎想抱着戚长容亲一口。
除了颜色,这只簪子与十三头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多谢太子哥哥赏!”
眼中的光芒大盛,戚孜环将手放回腰间,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戚长容点了点头,视线落到她发间,淡淡的问道:“既然喜欢,要不要现在戴上?”
戚孜环一愣:“现在?”
戚长容看了姬方一眼,姬方果然立刻道:“是啊,十二公主,以奴的眼光来看,这只簪子与您今日的装束很是相称,装扮上定然极美。”
说罢,姬方还应景的摇头惊叹,在一旁帮腔,极尽夸赞。
“既然这样……”戚孜环嘴角勾着一抹笑,眼中隐含期待,娇俏的问道:“那太子哥哥可否亲自为我戴上?”
“可。”
戚长容颔首,从木盒中将簪子拿了出来,略微一比划,便插在戚孜环发间了。
与此同时,戚长容抬手,从她头上取下了另一只多余的主钗,顺便,取下其中一朵毫不起眼的珠花。
随后,将主钗还给戚孜环,珠花收了起来。
“极好。”
即便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却令戚孜环心中一喜。
要不是时间地点不适宜,她真想让人拿一面镜子过来,让自己好好看看现在的模样。
太子哥哥亲自为她戴的簪子,一定极美。
两人又同行了一段距离。
不大一会儿后,戚长容停在一座宫殿外,朝里面看了眼:“其余的几位公主都在此处暂歇,你可进去与她们说说话。”
“那太子哥哥要去哪儿?”
询问的话脱口而出,等说出口后,戚孜环才意识到了不对。
她怎能特意打听太子的去向?
刚想改口,就听见戚长容不甚在意的声音:“孤还有事,待晚宴时便能再见。”
话已至此,戚孜环自然不能再言,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戚长容远去,眼中略带不舍。
等终于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戚孜环才眼巴巴地收回视线,两手小心翼翼的提着裙摆走上台阶,不情不愿的往这座宫殿而去。
对于太子哥哥的嘱咐,她向来会放在心里的。
就算与几位公主姐姐不和,不过就是进去说几句话罢了,又不是不能忍受。
……
走过几道宫墙,戚长容绕回了东宫。
之前在皇宫中与戚孜环相遇,自然不是偶然行事。
她悠闲惬意的饮了一口清茶,把从戚孜环头上取下的珠花放在桌上,淡声吩咐道:“动作小心些,别给人徒留口舌。”
取过东西后,姬方连忙称是,而后退下。
戚长容伸手按了按额角,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
恰逢这时,孙嬷嬷从后殿中走了出来。
瞧着老人家欲言又止的模样,神态间原恹恹的戚长容轻轻吁了口气,稍作调整之后,又是无懈可击的东宫太子。
“嬷嬷,那人来了?”
孙嬷嬷点头:“昨日便进宫了,奴将他安排在小太监堆里,给雀宫那边送了过去。”
宫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总要有出处。
否则日后若遇上事,在身份一道上便能将人捏死。
幸好孙嬷嬷在皇宫摸爬滚打多年,想要安插进一个不是太监的太监,算不得多难。
听了这话,戚长容饮下最后一口茶,起身道:“嬷嬷,随孤一同去雀宫。”
……
雀宫,心情极为不好的陈三思正手执长鞭,眸色阴沉的抽打庭院中的木桩,下手之狠辣,心中的郁气也随着这一鞭鞭发泄出来。
待到出了一身的汗,陈三思眸子重新恢复清亮,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片刻后,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内侍微弓着腰,拿着干净的帕子走了过来,低声禀道:“三皇子,长容太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