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毫不犹豫的回了栖梧院,当后面几人再想跟上时,将军府的守卫们则死死的挡在他们身前。
这一睡,等君琛再次醒来时天色已晚。
见他眼神带着刚睡醒的迷蒙,周世仁啧了一声:“你睡着之后,他们还真的打了一架。”
君琛抬眼看他:“结果如何?”
“这还用问吗?蒋尤是你的亲传弟子,再差劲也比花架子强,你是没看见陈三思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大花脸有多滑稽可笑,我看,他至少有半个月不能再纠缠于你。”
说到后面,周世仁已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蒋尤举动甚得他的心,出手毫不留情,一出手便是雷霆般的暴力,只把那身娇肉贵的三皇子殿下揍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有了这等深刻的教训,恐怕下一次陈三思连君府的府门都不敢登。
君琛慵懒的脸上也出现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嗯了一声,中肯的评价道:“做得不错。”
“岂止不错,简直出色。”
周世仁顿了顿,见他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怀疑的问道:“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嘱咐了蒋尤些什么?”
君琛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温吞道:“要怪也只能怪三皇子为人不羁,与我无关。”
陈三思性情顽劣,时常会做一些常人不可理解之事。
而蒋尤近日郁结在心,正是最为暴躁的时候,他只不过顺便使了个眼神让蒋尤自行体会罢了。
周世仁信他才有鬼:“说来说去,你就是在报复因陈三思而起的外界传言。”
人家说他与陈三思之间有不可描述之情,他就暗地里支使徒弟把人打的半死不活。
果然是半点也不肯吃亏。
……
近日谢家有喜事,谢梦长兄娶妻,三居街凡是能说话的稚龄孩童,只要说上几句吉祥话,就能得一小袋喜糖。
迎亲的喜队上街,敲锣打鼓的声音传遍整条街巷。
新嫁娘满心欢喜的坐在马车里,媒婆满脸喜意的在车外吆喝。
谢梦之兄谢翔骑着高头大马,喜迎新妻,意气风发。
本以为是人生大幸,可谁曾想到意外竟然在此突生,街道两旁突然窜出十多个人,二话不说搅乱了迎亲队伍,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一扯而下。
整个迎新队伍混乱不堪,喜婆也高声惊叫着。
“大胆谢翔,有人状告你在外放印子钱,谋财害命,我等奉命捉拿你回衙门!”
一队官兵快步从远处走来,不由分说的将谢翔套上手铐,个个满脸煞气。
原本安静坐在马车中的新娘猛然掀开帘子自己走了出来,大红的盖头早已不知在何时飘落在地。
喜婆急了,连声叫唤:“哎呦喂,我的新娘子啊,这人还没到夫家,你怎么能下地,寓意不好啊!”
新娘子哪里管得了其他,一双美眸担忧的望着谢翔,勉强的朝着官兵们笑了笑:“官爷们是否误会了?我夫君向来克己守法,怎么可能会出去放印子钱?”
官兵一脸冷意:“是否有误会还需调查后才可得知,不过今日,这婚你们是结不成了!”
迎亲队伍对冲乱,新嫁娘下了地,周围百姓们也看笑话似的发出阵阵唏嘘。
谢翔心神大乱,面对待嫁之妻殷切的注视,他勉强镇定下来,安抚她道:“你莫担忧,我随他们走一趟就是。”
新嫁娘急了,与官兵们说情:“今日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可否缓一缓,让我们二人把堂拜了后,再让他随你们去接受调查可好?”
官兵冷笑不止:“调查后,你们这堂怕是拜不成了!都给我闪开,再多说一句,就以妨碍公务的名义把你们全部抓起来。”
话音刚落,官兵在前开路。
人群自动为他们让开一条道,无一人敢拦。
等谢翔被带走后,百姓们看着孤零零的站在街道中央的新娘子,指指点点。
“好好的一场喜事怎么变成这样了。”
“衙门的人做事一向有理有据,定是查清楚后才动手的。”
“是啊,要说我,如果新郎官真的在外放印子钱,这姑娘不嫁也好。反正花轿还未过门,一切还未曾定局。”
“是啊,自古以来,放印子钱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哪有好人家的姑娘会往火坑里跳的?”
隐在人群中的谢梦见势不对,抬脚便往街道尽头的谢家奔去。
还未归家,谢家老人好似提前得知消息,相携着往门外跑来。
“爹,娘!哥哥出大事了!”
谢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你哥怎么了?”
谢母稳稳的扶着谢父,也急声问道:“你不是随你哥哥的队伍迎亲去了吗,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
谢梦喘了两口气,眼眶微红,哽咽道:“官府的人说我哥放印子钱,刚刚便把人抓走了。”
那不听解释的模样,硬生生的令一桩好事变成坏事。
最坏的猜测成真,谢父猛地一派额头,悲愤怒斥道:“这不孝之子!”
两位老人虽是担忧,却没有谢梦想象中的震惊。
谢梦愣了愣,睁大了眼不可置信的问道:“爹娘,你们竟然早就知道哥哥放印子钱的事儿?”
要看门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谢父忧心忡忡的轻叹一声:“回家再说。”
望着谢家一家三口落寞的背影,街坊四邻皆心中不忍。
转而又想到谢家大郎在外放印子钱谋财害命,心中的不忍也淡了淡。
只可惜谢家老人一生敦厚,竟然生了个那样不争气的孩子,不止不能为家族争光,还给家里抹黑。
一家人行至后院,将房门闭锁。
来喝喜酒的宾客们纷纷识趣离开,谢父强打精神,满是歉意的逐一将客人们送离,他们所携带的礼物也一样未留,令人全带了回去。
悬挂着红绸喜灯的大堂,龙凤喜烛的灯芯烧出轻微的‘嗤’声。
谢梦看的满心沉闷,挥手抬袖灭了那烛光。
谢父身穿大红色喜服坐在高位,花白的头发在喜堂的衬托下极为灰败,神情更是失望至极:“我们早就知道你哥哥在外放印子钱,也说过他,他答应我们不做了的,可谁曾想到这件事居然在今日爆发出来。”
谢母掩面哭泣:“这可怎么办啊?今天本该是你哥哥的大喜之日啊。”
谢梦心乱如麻,有心想安慰他们,却不知该说什么,面对父母的无力以及谢翔的放纵导致今日的恶果。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将哥哥救出来。”
谢母哭的越发大声:“怎么救?咱们现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按照大晋律法,凡是私自放印子钱的,轻则流放千里,重则要砍头啊!”
无助的氛围一直在喜堂蔓延,谢父沉沉的叹了口气,眉头深锁,想不出半点可以施救之法。
谢母的一番话听得谢梦冷汗涔涔,提到砍头,更是让她心里想到了曾经验过的无头尸首。
谢梦抓紧了谢母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声道:“爹娘,记得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吗?咱们可以去找马姑姑,马爷爷虽已不在朝中为官,可他到底在朝堂混迹多年,人脉定比我们要广,咱们可以求求马爷爷,让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们。”
“糊涂!”谢父低声呵斥:“你难道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你马爷爷被贬离上京,按规矩而言,未曾得到陛下口谕是不得擅自回京的,他回来本就是不该,你再让他暴露于人前,岂不是害了人家?不可!”
谢梦隐隐激动起来:“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大哥去死而什么都不做吗?!”
“你们放不下脸面去求,那我去。”
说完以后,她也不等谢家父母阻拦,起身便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身为仵作,谢梦经常与死人打交道。
可她从未想过,若有朝一日手底下的死尸变成了自己的至亲,自己会有何反应。
光是想想,她便无法承受从心底涌出的那一股痛意。
无论结果如何,总该要去求求人家。
万一呢,万一哥哥因此得救了呢?
五巷子口的木宅,一股寒风吹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望着天边堆积而成的乌云,他叹了口气。
四月的天气果真变化无常,大好的艳阳天与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凉风阵阵。
看那样子,或许有一场雷阵雨正在酝酿之中。
‘哐当’一声,一道惊雷自天边响起。
不一会儿后,雨水如瓢泼一般从阴暗的天空一泄而下。
马正理被狂风吹的倒退几步,挣扎着要去关院门。
就在这时,狂奔而来的谢梦冒着大雨,毫不犹豫的跪在院外,朝着院内大喊道:“马姑姑!我是谢梦,我的哥哥就要被问罪了,还请马姑姑替我们想想办法。”
呼啸而过的风雨声随谢梦的声音传入木宅。
马正理从院内跑了出去,立在谢梦面前,沉声道:“速速道来前因后果。”
谢梦不敢隐瞒,连忙将她知道的一切说出。
越说,谢梦越心惊。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马正理的神情,说到最后,她哑然失语。
只因马正理的脸色已漆黑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