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白绫缠上脖颈。
尖利的谩骂声从大殿呼啸而出,太监总管,面上无悲无喜。
直到所有的声音消去,身旁的人回禀德妃已生机断绝,总管太监才再次的出声:“德妃与五皇子殿下罪孽缠身,后畏罪自杀,他们的存在污了皇家盛名,不如,将所有的罪孽,用一把野火烧尽。”
言罢,他步履从容的走出大殿,殿外已有宫人低眉垂眼,将手里拿着火油泼在了大殿四周。
一点火星子顺着油迹冲天窜起,火势很快吞噬整座大殿。
一场冲天而起的大火持续了好几个时辰。
火焰隐隐有向周边扩散的趋势。
然,太监总管早已料到了这一幕,命众人各自准备两桶水,直到将眼前的宫殿烧毁的差不多时,才让手底下的人依次去灭火。
很快,两躯被烧得焦黑的,看不清原来模样的躯体被宫人们合力抬了出来。
正是早已死去的德妃与五皇子。
“先把这东西保存下来,我先去回禀陛下。”
说完以后,太监总管转身,迈着轻飘飘的步伐离开,他今日所做的一切,虽看似大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遵了这座皇宫的主子之命而已。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
回到金碧辉煌的殿宇,龙床上垂垂老去的老者正紧紧地闭着双眸。
此时,燕皇生息极其微弱,胸廓只能上下缓慢的起伏。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这口强行吊着的气,就会突然咽下去。
太监总管在龙床旁匍匐跪下,轻微的动静立刻惊醒了床榻上的人。
燕皇艰难的睁开眼,怔怔的望着明黄色的床帐:“该做的都做了吗?”
“澹宫已焚。”
“德妃娘娘与五皇子,已被安置在澹宫外的冰窖中。”
燕皇面色淡淡,闭上眼眼:“皇城若破,就将两具尸身丢下去。”
夺得皇位又如何?
至死,他都不会让那个逆子安生。
太监总管自然应下。
而德妃,她本就是这次支持燕政叛乱的其中一人。
若不是德妃的母家在暗中倾力相助,炎症怎可能悄无声息地占领成安?
面对罪魁祸首的帮凶,燕皇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从前那点同床共枕的情谊,也早已随着时日消散。
叛国引乱之人,就该死无全尸涌动地狱。
如今的皇宫众人,宛如在做困兽之争。
燕政果真如他所言,每隔半个时辰便杀一人示威,他杀人毫无章法可循,随意从拘禁而来的官员家属中挑出一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转瞬之间,那人便失去生息。
双方对峙多时,良久不得寸进,燕政的耐心即将宣告耗尽。
他站在皇城下,仰望守在上面的禁卫军统领,面色一分分的阴沉下去,眉宇间似有乌云笼罩。
良久,只听得他怪笑一声,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既然无人愿为我开城门,赢得泼天的富贵,那我就大人有大量,再后退一步,只要你们把戚长容叫出来,那么……我就放过跪在阵前的所有俘虏。”
所谓的俘虏,便是朝中官员的亲眷。
无论男女老少,如今都被迫跪在皇城与叛军之间的那一片空地中。
每过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人丧命。
这件事牵连过大,禁军统领也不敢擅自作出决定,他思索了一瞬,便让人连忙将此消息传达给燕皇,至于该如此抉择,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虽然,禁卫军统领私心以为,就算皇宫交出了晋国太子,眼前这丧心病狂已癫狂的大皇子,也绝不会轻而易举放人。
很快,消息传入金銮殿中,有好几个官员纷纷坐不住,忍不住闯到了燕皇面前,不约而同的匍匐跪地,神色悲腔。
“还请陛下为臣等做主!”
闻言,燕皇心下乏力,却无法无视几位朝中重臣跪地不管,便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让其扶着自己起身,在背后垫了好几个软枕,半躺在床榻上。
“又发生了何事?”
此话一落,立即有人三言两语的将事情说了个清楚。
原来,竟又是那孽子在宫外做乱,但这一次他不再胡乱杀人,而是点名要晋国太子。
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后,犀利的双眸直视他们,燕皇稍微停顿片刻,声音沉重的问道:“你们是想把晋国太子的交出去换取家中亲眷的安全?”
“还请陛下怜惜臣等。”
“荒唐!”燕皇怒急,望着他们的神情很失望:“难道你们竟真信了那贼子的话?”
闻言,大臣眼中流下两行清泪:“陛下,此事已经不是臣等信不信的问题了,臣等可以以身殉国,那是臣们的荣耀,可臣等的家眷……他们却是无辜的啊,若能得到一丝机会保全他们,臣都愿冒险一试。”
只要一想到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人死去,死去的还不知是哪一家的家眷,他都心疼欲裂,恨不得以身替代。
只可惜,如今的他也被困于皇宫之中,就算知道皇城外有多凶险,也绝不能踏足一步。
看到从前的老臣哭得悲惨,燕皇眼中的怒气稍稍淡了些许:“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就算此时我们交出长容太子,那贼子,当真会放了无辜之人吗?”
不会的。
“不可能的,事情已被做绝,以他的性子,定然是要将所有的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之中,凡是与各位扯上关系的,恐怕事后都将会死于他手。”
这就是一个人的狠心。
只有把相关人员全部杀光,日后才不会有人来报仇雪恨。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先不管交出长容太子那贼子会否放过无辜人员,就说把长容太子交出去后,诸位打算如何向晋国交代?”
“真到了那时,只怕两国会生灵涂炭,你们眼下费尽心力所保下的,也会死在战乱之中。”
“值得吗?”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一边是国家和黎民百姓,一边是家中的亲眷。
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令他们痛不欲生。
见他们不说话,只知道埋头哭泣,燕皇心下微微一叹,眼眸中隐含悲意:“再坚持下去,朕……已经命皇族暗卫想办法把消息带出去,若是消息能成功传出去,皇城的危机,可解。”
听到这话,没有人再开口了。
想要在重重包围之下将消息传出去?
想来简单,可谈何容易。
话已说到这个地步,燕皇的态度很明显。
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将晋国太子交出去。
何况,眼下只是内乱,可一旦涉及到晋国的太子殿下,那么……
边疆将再无安宁。
……
偏僻的宫殿内,在燕皇宫中人人自危之时,戚长容的表现很是平静。
自从让侍夏救回燕皇的半条命后,她的禁足令也解了,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任何地方,只是无法离开。
这样一来,她便可以在燕皇的藏书阁内打发时间。
那么多卷书册,足以让她看很久了。
而这一次,她干脆将书册带了回来,半躺在软榻之上悠悠而看,神态散漫至极。
观完后,戚长容抬手,缓缓地翻开下一页。
这时,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骚乱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少女娇斥。
戚长容动作一顿,将书册放在一旁,微挑着眉头站起身来。
她刚穿上鞋子,宫殿门便从未被推开。
来人正是燕虞昕。
而她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侍夏与谢梦。
显然这两人拼尽全力,也没能拦住这位燕国的七公主。
所要寻找的人站在面前,燕虞昕半分没有犹豫,三步做两步的跑到戚长容身边,不由分说的握着她的手腕往外拖,急声道:“你有麻烦了,快跟我走!”
听到这没头没尾的话,戚长容有些茫然,毫无准备下,到真被燕虞昕拖着跑动了几步。
然她很快反应过来,手上使了点巧劲,手腕轻而易举地从燕虞昕手中逃脱。
手中突然一空,燕虞昕忙乱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见状,戚长容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想了想后,燕虞昕知道是自己冲动了,认真解释道:“我没有骗你,你如今的处境真的很危险,那些老东西想把你交给乱臣贼子换取他们妻儿的性命,你要是再不走,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在自己人和外人之间做选择,根本想都不用想,肯定选自己人。
虽然不太明白这段时间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如今大皇子燕政成了乱成贼子却是毋庸置疑的事。
更别说如今他还带着几万大军严严实实的将皇城围困了起来。
听说大皇子与长容太子结怨甚深,若是此时让戚长容落到大皇兄的手上,恐怕有去无回……
听到小姑娘话中毫不掩饰的担忧,戚长容面色缓和,轻轻扭动被抓疼的手腕,温温的笑了:“七公主是从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是我偷听到的。先前听说父皇病重,我本打算去探望父皇,结果在寝宫之外偷听到了这件事,而且,是大皇兄亲自点名要你的。”
说来也巧,当时她正准备送去熬好的汤药,可谁知竟然撞见了那样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