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进前

良久,燕亦衡斟酌片刻,挑眉笑道:“戚兄是在套我的话?”

“你我既是合作伙伴,为表诚意,这些消息难道不该共享?何况此事事关燕政,若三王爷掌握的是十分重要的东西,只需将它告知孤,何愁不能扳倒燕政?”戚长容侃侃而谈,一手轻摇折扇,一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望着燕亦衡,像是一只会蛊惑人心的狐狸。

更难得的是,她嘴里说着消息共享的话,却丝毫没有要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分享出去的意思。

显然,所谓的‘共享’,在她眼中,就只是燕亦衡无条件把消息告知她而已。

“戚兄想的倒美,想让我拿出诚意,不如让我先看看戚兄的诚意?”燕亦衡无奈抚额,靠在马车壁上,脸色苍白的笑了笑。

“孤的诚意?”戚长容手中折扇单独开合,而后摇头,勾唇一笑道:“结盟一事,难道不是主动提起的那方先拿诚意?”

“戚兄真是能说会道,我自问不敌。”燕亦衡嘴角轻扯,不知是在嘲讽戚长容,还是在嘲讽他自个儿。

“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戚兄这么想知道,那我何不成全?”

戚长容来了兴趣,动作优雅的打开折扇,兴致勃勃的道:“愿闻其详。”

燕亦衡神情平淡,忍着胸口的疼痛道:“就是我不小心潜入大皇胸的密室,在里面发现了一件印有他大皇子私印的龙袍罢了。”

戚长容:“……”

这种仿佛在说今天中午吃了什么的,无所谓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那可是龙袍啊,倘若事情爆发出去,只要运作得当,足以倾覆整个大皇子府!

为何他这么一副不甚在意的语气?

燕亦衡不是最想要燕政的命?

戚长容顿了顿,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三王爷的所作所为,真是令孤惊讶不已,倘若先行发现此事的人是孤,许是孤早已冲到皇宫告御状去了。”

燕亦衡不为所动,耸拉着眉眼道:“戚兄说笑了,只是一件龙袍罢。,若是父皇属意让大皇兄当太子,那么这件龙袍的存在,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略有些自暴自弃。

显然,这些年来燕皇的所作所为,几乎让所有人认定事实,东宫之位必定会被大皇子燕政纳入囊中。

如此一来,龙袍什么时候存在,便也成了不甚重要的问题。

“非也非也。”戚长容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啪’的一下将折扇合拢,轻敲着桌面道:“此时燕皇仍身体康健,在位主朝事,哪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知晓大皇子燕政会是日后的太子殿下,但那也是日后的事。”

“有些事一旦提前了,恐会弄巧成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帝王疑心一向是世间最浓,哪怕枕边人也无法完全相信。

何况是帝王家的父子?

再多的情谊都被权势消磨,到最后留存下来的,许是比纸还薄。

毕竟,历朝历代以来,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的事件还少吗?

燕亦衡福至心灵,犹豫着道:“戚兄的意思是……”

“孤的意思很简单。”戚长容笑意渐深:“这印了燕政私印的龙袍,可大做文章。”

燕皇要主动给,别人才能要。

燕皇不想给,那就是强取豪夺了。

在人还未死的时候便肖想大位……

可想而知,以皇室多年磨练而来的狠辣心性,哪怕燕皇早已属意燕政继承大统,一旦当得知这个儿子在盼望自己早死,而他好能最快登上皇位……

无论如何,燕皇也会心生芥蒂,甚至雷霆大怒。

到那时,燕政的地位也就岌岌可危了。

“以三王爷的做派,既然已看见了那能将大皇子置于死地的罪证,应当不会只看一眼便逃走吧?”

燕亦衡无奈,只觉得受伤的地方更痛了:“戚兄果然英明,那件龙袍如今正待在我兰心府邸的暗室沾灰。”

戚长容无言以对。

即便早就猜到了事实如此,可当听而听到燕亦衡坦白而言,心里的感受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怎么说呢?

要说燕亦衡的心计不深,他又能将这件事死死地捂了这么多天。

要说他心计深,偏偏做事又做不干净,还让人差点查到他的头上。

“三王爷,你这张嘴,闭得可真够紧的。”

燕亦衡吊儿郎当的笑:“戚兄可从未主动问过,如今你刚一问我就坦白,已然是够坦诚了。”

“确实够坦诚。”戚长容瞥了他一眼,淡道:“孤看三王爷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就择个时辰,入宫向燕皇陛下请安吧。”

伤口刚刚裂开的燕亦衡:“……”

片刻后,他勉强一笑:“戚兄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赖。”

“去的时候,孤有一事相托。”戚长容不为所动,自顾自的说。

“戚兄请道。”燕亦衡面上的玩闹散去,正经了起来。

“明日,孤的侍女会随三王爷一同进宫,若是可以,三王爷尽管带她到燕皇陛下面前走一圈。”

燕亦衡面上的笑意僵住:“戚兄想做什么?”

“三王爷放心,总归不会让你担上弑君的罪名。”戚长容淡淡一笑,眼神中渐渐生出凉意:“不过,人怎么带进去的,你就得怎么带回来,一根汗毛都不许少。”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一股寒意自燕亦衡脊背处深起,望着戚长容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他有预感,要是明日那小妮子真少了根汗毛,自己或许会被脱一层皮。

想了想后,燕亦衡斟酌一番,到底多问了一句:“此事,与龙袍有关?”

因事关重大,他特意压低声音,哪怕此处十分安全,也不曾传出马车半点。

可当他说完后,戚长容却紧紧地闭上眸子,显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分毫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于是,这个问题便被彻底无视了。

见状,燕亦衡摇头,却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呲’了一声,心下十分无奈。

戚长容这性子,像极了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

也不知偌大的晋皇宫,怎么养出这么个太子。

表面看似文人雅士,实际上却是杀人不眨眼,且不动刀。

……

翌日辰,重新包扎伤口后,燕亦衡厚着脸皮进宫向燕皇请安。

哪怕明知自己不受待见,遭受无数个白眼,也阻挡不了他的步伐。

燕皇紧拧着眉头,坐在龙椅上一脸威严,脸色没有半分缓和:“你来做什么?”

大殿中,燕亦衡匍匐跪下,仿佛并未察觉燕皇的冷脸,额头轻轻触地道:“听闻父皇龙体欠安,儿臣心下挂念,特来给父皇请安。”

听到这话,燕皇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到底缓和了两分:“放心,朕虽是一把老骨头,却也不至于就这般倒下,不过小小风寒罢了,你何至于大惊小怪?”

“父皇龙体乃是立国之本,儿臣怎能不忧?”

闻言,燕皇揉了揉眉心,面上的病色渐渐显露了出来:“已经召过太医了,只需服两贴药便可,不日便能痊愈。”

燕亦衡直起身来,还待再说,却见燕皇的眸光突然落到了站在他身旁的侍夏身上。

顿时,这位掌管燕国数十年的燕皇,一时竟难得的有些愣怔。

良久,燕皇问道:“今日你身边跟着的竟是个侍女,真是难得。”

以往燕三王爷每次进宫之所以都把燕皇气得七窍生烟的,必要条件便是他身边跟着的全是些美貌的少年。

而且在公众场合从不收敛,言语间的调笑打趣几乎令人不耻。

久而久之,燕皇就懒得再看他一眼了。

如今进宫,竟然带了个姑娘。

即便这个姑娘已梳了妇人发髻,也是极大的进步了。

提到这人,燕亦衡的眸子立刻亮了起来,忙跪在地上道:“此人是晋国太子的贴身侍女,师从晋国医圣,医术极其了得,听闻父皇身体不适,儿臣连忙去拜求了长容太子,请他将此人借儿臣一用。”

“师从医圣?”燕皇眼中的审视打量越浓。

“回燕皇陛下的话,上任晋国医圣,正是奴的师父。”侍夏跪立在大殿之中,身板直挺挺的,不卑不亢地说着:“若按辈分而论,现任的医圣,便是奴的师兄。”

晋国医圣一脉,是四国中的传奇。

四国的帝王中,唯有晋国的帝王活得最久。

燕皇犹豫许久,到底是动了心。

要知道,那现任晋国医圣,年龄也比面前这位大不了几岁。

若论实力,即使相差甚远,也比寻常太医得用。

“你会什么?”

侍夏垂眸道:“奴推按穴位的功夫不错。”

她很清楚,每一代帝王的脉案都极为重要,轻易间不能被外人知晓。

她说擅长推按,则直接避免了接触燕皇的脉案,不会惹人生疑。

听了这话,果不其然,燕皇已放下了大半的戒心。

而后,他问道:“若是普通风寒,推按可否奏效?”

霎时,燕亦衡松了口气。

侍夏颔首:“回燕皇陛下的话,这是自然。”

“如此,便上前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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