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回望

韩正庭眉头皱的很紧。

显然,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但,思及罗家的阵营,韩正庭立马就镇定了下来。

那是蒋太师的从属。

哪怕这个猜测是真的,可如此一来,乱的是蒋太师一方,与韩家或杨家无关。

想到这儿,韩正庭狠狠的松了口气,目光落到依旧沉闷的韩愈身上:“阿愈,你罗大哥说的对,此事是他的家事,与你无关,切记不可参与其中。”

韩愈是韩家的人。

但他与罗文昊交好。

倘若背后算计着一切的人丧心病狂的要对阿愈出手,只怕会很麻烦。

毕竟,他不可能跟在阿愈身边寸步不离。

“我知道的。”韩愈叹气声不断,憋屈道:“我也没想掺和,就是一时无法接受,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超出我的认知了。”

岂止是超出认知?根本是不可置信!

都说血脉亲情不可断,虎毒更是不食子,可转眼间,他却同时遇上了两个虎父食犬子的场面。

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当初的事实,但韩愈能想象到,那时候的场景多么令人绝望。

韩正庭瞥了他一眼,声音淡淡:“无法接受也要接受,如果你不想给家里惹麻烦,最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思及如今的处境,想要为罗文昊报仇的心思仍旧未消,可韩愈感受到了一股有心无力之感。

不说对付蒋伯文,就算是次一等的罗家,都不是眼下的他能撼动的庞然大物。

想要帮罗文昊出头,何其艰难!

……

日复一日。

转眼间,已是春去秋来,时至十月。

气温转凉,呼啸的凉风席卷而来,令人鼻头发痒的同时,喉咙也不甚舒服,被逼无奈下,姑娘们清爽的薄纱内又添了一件毛茸茸的内衫。

行走间虽无摇曳生姿,但却别有一股滋味。

当藏在扇面后精致的脸庞露出来时,眸光流转间,盈满了欲拒还迎的勾人意味,令人心下痒痒。

从上往下看,上京城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

远远的立于城墙之上,仿佛都能听见城内的喧嚣,处处都显生机勃勃。

几丈高的城墙上,戚长容静静的站在此处。

她的脚下,是大晋最为繁盛昌茂之地。

自从重生以来,她曾数次回到上辈子的丧命之处,在一次体会当初的绝望无力之感。

每一次登上高墙,她心中所想便次次不同。

两年前第一次上来时,在上面站了不到半刻钟,她便只觉得眼前一片空白,腿脚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望着城下,更像是立即被拉回了上辈子的惨烈之中。

触目可及,唯有鲜血、残肢、硝烟……

那时候,她是从地狱爬回来复仇的魔鬼,哪怕得天之幸重活一世,入目也仍是荒凉。

然此时此刻,在两年后的今天,当又经过许多事情磨练的戚长容再次站到此处时,心绪却全然与以往不同。

时隔两年,在她漠然的眼睛里,终于出现了一抹名叫希望的东西。

她不再执着于过去,终于不再将自身置于地狱中苦苦挣扎,她学会了向前看。

她存活于世的目的,不再是只为了报仇。

她想,令大晋国泰民安,河清海晏。

那些肮脏的、丑陋的、都将被埋葬在时光长河,直至有一天再也不能掀起她半分心绪。

当置身于天地间时,戚长容无比清楚,在苍茫不知边界的此间界,个人的爱恨情仇是多么微小,或如沧海一粟,或本就不值一提。

在最靠近皇宫的富人巷区,宽阔的街道中央竖立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枫树。

在洒满了红枫叶的巷口处。

君琛站在城墙之外,倚靠在客栈高柱旁,抬头望着高处不甚清晰的身影,不由眯了眯眼。

从远处看去,此刻的东宫太子与旁人并无二样。

当与身后巍峨高耸的皇宫相比时,她渺小的就像攀爬在石墙上的蝼蚁,

然,眼下那如蝼蚁一般的人,在阵阵清风的作乱下,宽大的衣衫随风作响,带动着她的身体也一同摇摇欲坠,似乎下一刻,便会如那断了线的风筝,彻底一头栽下。

君琛眯了眯眼,终是不甘心在远处遥望,抬步往心之所向的地方迈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当他站在皇城外时,守城的禁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拦下。

君琛脸色阴沉,抿唇不言。

见到眼前这人面色阴沉如水,拦下他的禁军立即回想起君琛在军中活阎王的名号,顿时只觉脚下一软,差点跪地请罪。

然禁军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时不是在军中,而是在他当值的位置上,心里的惶恐才渐渐散去,按规矩问道:“君将军是要入宫?可有宫中之召请?”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君琛唇角越抿越紧,眼角余光一直放在某处没有收回来。

就在禁军被看的惴惴不安,忍不住自省时,君琛终于开口了一开口便是无端的呵斥,声音像是结了冰碴似的,冷的令人浑身都疼。

“你们禁卫军当值的任务,难道就是眼睁睁的看着殿下入危险之境吗?!”

禁军大惊,叠声道:“大将军此话何意……”

“你且抬头看看。”

禁卫军惊疑不定,随声而动。

当看见站在城墙上,还差一步就会踏空的东宫太子时,他眼前阵阵发黑,本想扬声提醒,又怕声音太大惊扰那人。

心中纠结下,君琛已经下了命令,声音越来越冷:“还不快派人去将太子殿下请下来,身为东宫太子,站在哪里成何体统!”

这要是一时不甚出了意外……

今天所有当值的人都要遭殃。

禁军不敢耽搁,亲自往皇宫中跑,速度之快令人吃惊。

想来,他也是被戚长容的心血来潮吓的不轻。

不多时,身穿铁甲的禁军恭恭敬敬的将戚长容请到一边,远离墙边,冷汗涔涔的勉强解释道:“太子殿下,今日风冷,就不要站在风口处了,免得伤了贵体。”

“今天风很大吗?”戚长容挑了挑眉头,抬头望东方看去。

那大晋的旗帜标识,正被风吹的呼呼作响,

风,确实很大。

禁军不知该如何作答。

沉吟片刻后,忽然想到了正站在皇城外的君大将军,如同想到了救兵似的,小声回禀道:“殿下,君将军正在城下。”

听到君琛的名讳,戚长容微微一怔。

“去请君将军上来。”

得令后,见东宫太子确实没有再往墙边靠近的想法后,禁军长长的舒了口气,抱拳离开。

很快,君琛被请了上来。

因此处是皇宫之内,再无皇家召见的情况下,任何人不能擅闯。

便是朝中的大将军君琛,若不想给人留下话柄,也只能按照规矩行事。

刚走到城上,君琛便朝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在戚长容身旁伺候,眉头忍不住皱的更紧:“殿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

“孤行事有度,在皇宫内并不需要一群人前呼后拥的伺候。”

“那殿外在此处做什么?”

“将军。”戚长容声音缓和,闻言往旁边移开一步,让开位置示意君琛上前两步:“从此处看,能将皇城的繁华一览眼底,极美。”

心神紧绷的君琛听完戚长容解释,不由得心底一松,他抬手拂去额上并不存在的虚汗,站到戚长容原先的位置抬眸看向远方。

“青天白日的,街道闹市,鸡鸣狗叫,殿下能看见什么?”

‘叮’的一声响,旗帜铁环碰撞于旗杆,好似在清风中荡漾开一阵涟漪。

“将军,你不觉得,从此处看,这般的上京城很热闹,很有生机吗?”

鸡鸣狗叫,口舌生非。

虽或有不平之事,又缺点重重,却如此的热闹而又生机勃勃,

再多看了两眼,实在看不出奇特之处,君琛不明所以:“每年每日的上京城都是如此,殿下竟觉得稀奇?”

“是有一些。”戚长容看着远方,轻飘飘的道:“若无此时此刻,又怎会有日后的海清河晏?”

听到这话,君琛嘴角抽了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东宫太子的思想过于广泛,他略有些跟不上她的反应。

随随便便瞟一眼闹市,就能联想到日后……

这份功力,恐怕也只有心怀天下之人才有。

“将军。”

“臣在。”

“你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孤第一件事应当做什么?”

“殿下想做什么?”

“孤想要那处。”

戚长容嘴角往上一勾,歪头望向看不清晰的南方。

而南方,正是燕国所在之地。

她曾在那里吃了个大亏,且刚从那地方回来不久,心绪还很是不平。

回想初初登上帝位不久的燕北辰,还有蜷缩在兰心府邸不再张望的燕亦衡,只觉一切还如昨昔。

勾心斗角,步步盘算,从未远离。

闻言,君琛半刻也未停顿,不紧不慢的道:“想要那处,须得先料理了在北方蹦跶的凉国。”

“将军说的是。”戚长容很是赞同,提到凉国,就不由想到已是落网之鱼的蒋伯文,心情不错的道:“待到上京事了,这凉国,也就该不太平了。”

“殿下说笑,凉国什么时候太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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