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3）骤雨
吸烟室在电梯旁的角落，透明的玻璃里渲染起浓浓的烟雾，男人的胳膊撑着墙面，透过灰暗的窗户遥望窗外透亮的广场。
“先...先生。”江林开了吸烟室的门，走了进去，一时间被呛人的烟气差点儿堵住了喉咙。
“先生，那边的事情。可能还要不少时间，您要是忙...要么晚上来接我行么？”
陈灿听了，既没有点头，也没有予以任何的答复，只是将手中的烟灰缓缓的抖进一旁的公用烟灰缸，然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火鸡小说网首发 www..
“咳咳...咳咳咳咳”江林被吐出的烟圈呛得咳嗽了老半天。
“这事情...”陈灿喃喃了两句，但却没多说什么，“行吧，那你要是回来了，就招呼张叔。”
“嗯，好。”
“就是别过夜，行么？”男人补了句。
“嗯......”江林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男人重新穿好黑色的宽大风衣，目送着进了电梯。
当电梯的门关上的一刹那，江林摆动的手瞬间停了下来，嘴角的苦笑，以及焦虑的神情也顿时展露无疑。他回头望向方才男人还在遥望的窗外，刺眼的光与远处那有些模糊的人影形成鲜明的对比，至于那个若有若无的闪烁的图标，和那个坐在椅子上挣扎的男人。这一切，都让江林觉得相当的不真实。
“学长。”江林缓步走近徐磊岩。
“你来了。”徐磊岩抬起头，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充释的只有疲惫，“刚刚嫂子来了。”
“哎？什么时候。”
“她就是过来转一下，估计也是顺路。”徐磊岩吐出一口叹息。
江林听着徐磊岩说到程雪的事儿，心里多少有些接不来话，毕竟面对程雪，他无话可说。但面对过去的事情，他对徐磊岩却多了一份愧疚。
“学长。”江林有些艰难的开口，“先不说嫂子，学长，当年真的对不起。”
“小林，你说什么呢！”徐磊岩听了露出震惊的表情，这表情带着些震惊，带着些肃穆，无奈，悲悯和自责。
但江林似乎并没有体会到这些，他自顾自的说着：“学长，当年毕业的时候，要不是我最后那么一走，也不至于这么久了也没联系。其实当时我也是没想到最后你和程雪在一起，其实学长，你走以后，乐队散了，我后来一直觉得很可惜。”
徐磊岩听了，苦笑着拍了拍肩膀：“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当时我还记得那会儿就愣头青，什么都不懂的，才组建的乐队，大家什么都不懂，结果事情反而还成了。要不是当初有你，还有大家都那么坚持，我一个人怎么可能组的成乐队呢。何况...也圆了我的梦。”
“哎，当初学长你可是我们心中的神，大家在社团的时候都受学长你的照顾...”
“害（不是我打错字，是苹果电脑打不出来口害），当初是当初，都是学生，早晚有长大的一天。对了，小林你现在怎么样了？”
“学长，我现在挺好的。那天在磊光家不也说了，毕业以后就是一个普通职员，但是日子还过得去。”
“瞧你说的，小林，你现在过的好就成。其实当年毕业...有时候也会想起读书的那段时候，还真的挺怀念的。想到你当时那样的性子，就觉得自己多少是没好好照顾你，你也知道，我和程雪的事儿，后来也没和你说。主要...当时也是觉得你知道了会受不了。其实...”
“学长，你不用这么和我解释，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现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能明白的。”江林索性把心里的话说了出去，这确实是他心里想的，一直没给个交代，如今是爱是恨，隔了这么多年，早就慢慢悠悠退却了。
“小林，你也知道...当年我...我和磊光两人都是考出来的，但家里总是催，特别是我，家里多少是偏袒我些，虽然我们是孪生，可我妈多少是偏心我些...即便我是个beta。一开始还好，可到了大学，她就总催着，说是早些找个对象，beta生不出来，但我那会儿...小林，我们都不知道你是O啊！”
徐磊岩说的激动，把江林吓着了，他不知道现在学长对自己说这些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对于学长家中的事情，江林并不想过问的太多，但平心而论，他确实为自己当初的疑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深深的吸了两下，再缓缓的吐出气息，江林将自己的心情迅速的平复下来。在这件事情上，几年前的他无数次想象过会有这样的一个重逢。但如今，对于过去的自己无法想象的是，如今的他是那么的平静。
“学长，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有的时候吧，就像这次匹配，看到磊光的时候，那会儿我还吓了一跳。”
“认错了？”
“嗯，虽然也不算，就是觉得长得很像。”
“是么。”徐磊岩反问。
“嗯，真的很像。”江林点了点头。
“小林，你觉得和磊光在一起，怎么样？”
“学长，为什么这么问？”
“小林，你也知道，这个匹配嘛，是系统的最优择偶。”
“是。”
“我和磊光是孪生，所以从某种意义来说......”徐磊岩的口吻带着一丝侥幸与无奈。
“可学长你也知道，你是beta，而磊光他是alpha。”
“是的。”
“所以某种意义而言，你们既是极为相似，却又全然不同，不是么？学长，虽然我认识磊光的时间也不算长，但我觉得学长你和他之间，都是独立的个体，就像我从未认错你们之间的面孔，这是因为就我而言，你们是全然不同的人啊。”
说完这一番话，江林松了一口气。在这间歇之中，徐磊岩却突然抓住了江林的手，“小林，你说我们不同，可在学校，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的事情呢，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徐磊岩的声音明亮带着怒吼，这再次吓到了江林，虽然面上没有表现的十分明显，但江林但脚跟着他的皮鞋，已经连着腿部紧紧但缠在一起，肌肉紧绷，脚底渗出粘腻但汗液，一下子就净湿了棉袜。
“学长，你......”
“砰。”此刻，不恰逢时候的，手术室的铁门突然开了一条缝，里面走出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医生，他的防护服上也免不住残留着新鲜与暗沉但血迹，带着手套的手还拿着一个板夹，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东西。
“谁是徐磊光的家属。”那医生的声音在厚重的防护服下显得有些沉闷。
“我！”徐磊岩叫道，而江林在一旁也自觉的站起身子。
“哦，人还挺多。”还是那个沉闷的声音，“那你们两个都过来吧。”
“你们俩都是病人的什么人啊。”医生问道。
“我是他哥哥。”“我是...他的恋人。”
“行吧，我们流程里是没有强制要求一定要是亲属。但我想你们也知道，病人起先是被...从现场送过来的，毕竟当时他应该是遇到交通事故。另外，他这个情况也比较特殊......哦刚刚那个医生应该也和你们说过了吧。”
“和我说了。”徐磊岩在一旁一个劲的点头。
“那刚刚也是我们还在抢救中，可能情况还不是很明确。那现在我和您说一下病人的具体情况啊。首先，我也要恭喜一下各位，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总体来说，也没有受到致命创伤。不过很不幸，他的一颗肾已经摘除，内脏有轻度的受损，日后还要多加注意。”
“谢谢。”
“哎，我还没说完。”那医生估计穿戴着衣服太过厚重，又或许是经历了太过漫长的手术，他的身体有点儿摇晃，便是撑着门框喘了几口气，“但是这位病人呢，他的面部受损比较严重，幸运的是没有伤到眼睛，但是下颚到1/4的面部都有严重的烧伤，我们做了简单的手术处理。不过他如果还想做后续的微创或者植皮，还是有很大希望恢复的。”
“那按您的说法，就是总的来说还是没有大的问题的，术后如果恢复的好，还是能够和正常人一样正常自理生活的。”
“家属啊，您说什么呢，术后恢复的好，这些应该都是没有问题的，但您还是得小心点儿。毕竟病人他送过来的时候情况确实比较危险，但是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总体还是很有希望的，相信在术后护理得体，重新回归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只是......”
“只是？”
“我们在患者身上发现了几处创伤，确实比较奇怪。另外，我们不能确定他的双卵破裂是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故，但是我们推测和这次事故有相对紧密的关系，伤口创伤确实比较新，但现在但医疗条件我们也不能确定具体的时间。”
“您说什么？”
“病人的两处□□已经完全破裂，我们只能全部摘除。”
“什么？？”徐磊岩发出了咆哮，他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抓住了那摇摇欲坠的医生，拎住了他的脖子，直接把人吊了起来。
一旁江林只能不断地安慰，“学长，你先听医生把话说完，他不是说还有好几处创伤，你先听听医生说什么再说。”江林的呼喊让愤怒的徐磊岩缓过了神，他将虚弱的医生放了下来。
“咳咳...咳咳咳”松了口气的医生透过塑胶的手套揉着嗓子，疲惫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直不起身，“我们在手术过程中发现病人□□碎裂，属于新伤，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于保全生命，日后能否具有生育功能，这一点上，我们选择了前者。在此基础上，我们也对病人的生育器与生理腺体做了进一步的检查。下面的现实可能对于家属来说难以接受，但是我们作为医疗工作者还是要诚实的把事实告知以家属。”
“没事，你说吧。”江林在一旁尽可能的抑制住处在爆发与崩溃边缘的徐磊岩，一边面容平静，内心却不断颤抖的听着。此刻他似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对于医生的一席话，他听的有些糊涂，似乎是一场事故，但似乎又不是。从一次次的放下心，再到重新高高悬起，江林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这样被来来回回的体验了好几次。即便他自己不想承认，他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徐磊光，江林已经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