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远方的路(五)

白云的心在激荡,好像核聚变那样,原子与原子之间不停碰撞,产生强大的能量,爆发出去。

她的心脏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变化。

要么内陷,要么外爆。

现在的她,正站在自家楼房天台上,仰望星空,些些凉风不断刮在她的脸庞上,一遍又一遍的,不停地刮,将隐藏脸庞里面的真实面目刮出来,展现在天地之间,做回真实的自我,奔向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的一双黑珍珠般的眸子在繁星的衬托下越来越清澈。

清澈到如同一面镜子。

清澈到如同纯净水。

人,活着一定要做件事,不然,真无趣!

白云决定做一件她认为应该做的事。

至于事做不做得好,能不能成功,不是她所考虑的。

她一定要做,非做不可,不做一定会郁郁寡欢,无生人之乐,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就算失败了,她也不后悔。

只要曾经努力过,奋斗过。

青春无悔!

青春无敌!

青春万岁!

“妈,我不想上班了!”白云晚饭上鼓起勇气说了这句话。

“什么!?”母亲大吃一惊,手上的筷子抖了一下。

“我想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来。”白云继续说出她不上班的理由。

“你靠什么去闯?”母亲冷笑的说。

“唱歌!”白云回答。

“唱歌能赚钱!?”母亲哼了一声,“除非是明星才可以哦。”

“我只想唱好歌。”

“那你可以一边上班一边唱你的歌。”

“不行,我提升不了我的唱歌水平,无法达到另一个高度。”

“你是要所谓的高度还是生存?”母亲干脆停下进食冷冷盯着女儿。

“生存和高度好像不矛盾吧。”白云说。

“你要找你的高度需要时间吧,钱从哪里来,没有钱,你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住什么,一切都是扯谈。”

“在提升高度的时候赚钱,应该可以的。”白云很有自信的说。

母女俩在饭桌上舌战,一旁的父子睁大眼睛看着。

“怎么赚?我想听听你的高见!”

“我想在大城市中街头唱歌,收一点报酬,作为生活所需,在唱歌过程中提升自己歌唱水平,同时寻找机遇,找到更大的舞台,发挥自己最佳的水平,成为一名出色的歌手,唱遍全世界每一个角落。”白云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希望得到母亲的支持。

“女儿,你这是卖唱呀!”母亲说,“在旧社会这是最下贱的工作。”

“我不觉得。”白云反驳,“何况这是新社会。”

“你一个人在外,没有人相助,很难熬,你会很累,甚至无法前进一步。”母亲说,“女儿,你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安心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总有一碗饭吃,不会风吹雨打,不会担惊受怕,平平稳稳的过一生,岂不很好。你一定要追逐梦想,可以利用工作之余搞你的事业。成功了我支持你专心搞事业,失败了也不会失去什么。孩子,工作很重要,这一点一定要牢牢的记住。”

“妈,我在外面也能赚到钱呀!”白云说。

“你能稳定的赚到钱吗!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能行吗?”母亲苦口婆心的说。

“要实现理想,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业余是不行的,非要专业,而且全心全意投入进去才有机会成功。”白云说,“您说的这些我都懂。但是在有志气,想干一番事业的人面前一切可以忽略。患得患失,终将难成大事。”

“想干喜欢的事也要有经济能力啊!不是光凭一股蛮劲去干。女儿,你想想,现在找个工作有多难,尤其是进机关单位更是难于登天,不仅仅要考试过关,最重要的是有关系。我求爹拜娘的,非常不容易给你找了个工作,免得你四处碰壁,难道不理解妈妈的一片苦心。女儿,算妈求你了,别去想着靠唱歌成名赚钱,你既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进军歌壇的引路人。你非要这样做,倒头来会是一场空,后悔至死!”母亲合十说。

“如果听你的,在单位终老,我更会后悔至死。”白云声调有点高,“妈妈,让我去闯一闯吧,不闯又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弟弟非常听您的话,以后一定会按着你的安排生活下去。不如让我走一条更大更广的路,成功的话,您也脸上有光。”

“不行,我费尽心思,找了许多关系,让你进了机关单位。你只要干满一年,我会给你弄个事业编制,到时,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全部在单位,多好!”母亲非常强硬的说。

白云饭也没吃完,赌气上了楼。

伏在书桌上,自己的想法不被母亲理解,自己的抱负无法顺利进行,想想都有点伤心。她悄悄地滴了几滴泪珠。

书桌上摆着一本书,那是她在大学期间买的。书名是《前进》,这是一位国际知名企业家自撰的一本励志的书。这本书讲述了他是如何从一个毛头小子,一穷二白的境况一步一步成为一位名利双收的大企业家。

白云买回来只看了一小部分。

她随手一翻,翻到了前言,第一行便有一段话吸引住了她,“在前进的道路上,总会有许多障碍,确实令人讨厌和头痛,有时会不知所措,甚至放弃了前进的步伐。迷茫的,放弃的,最终成为普通大众的一员。而勇往直前的,或许有的没能激起哪怕一点点涟漪,或许······我没有或许,我眼里只有前进,前进,不断的前进。只有前进,才能不断发现自我,才能让我的心永远转动,才能感觉到我还活着。”

这一段文字震憾了她,仿佛在无尽的黑暗看到了曙光,远航的船只看到了灯塔。

她坐起来,仔细翻看这本书。

“真正的人类,是不惧怕任何困难,不顾任何阻挠,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前进的,不管进度快与慢,总是前进,坚决不退后一步,也不会在原地观望,哪怕前方是悬崖,也不惧粉身碎骨。只有抱着必死的心,才会永远活着,活在人类伟大的历史文明之中。”

“当一个人的意志力超强的时候,前进的步伐坚定而持续,心中对未来充满着信心和期待,在任何未知且不确定领域,不会望渊而惧,坦坦荡荡,迎接一切挑战。”

“真正的勇士是喜欢接受挑战的,只有在挑战中,才能体会个中的快感,不断积累经验,学习知识,尝到失败的痛苦,品到成功的快乐,在失败中寻找到属于自己那条成功的路,不断向前进,达到人生的巅峰,成为人类的佼佼者。”

“尝到苦和酸的人,才会真正体会甜和鲜。”

白云看了许久,合上了书,坐在书桌前眺望着窗外的夜色。

该抉择的时候到了。

首鼠两端只会更痛苦。

她左手触到了麦克风的时,脑海中闪现出阿信的话,“当我拿起麦克风,这一瞬间觉得生命有了意义。”

她又何尝不是。

当她握着麦克风时,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惧。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真正离开了麦克风的话,讲真,她会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失去了灵魂,失去了意识,没有过去,现在,未来。

她下了一个人生最重大的决定,跟着感觉走,走一条不平凡的路,过上想过的人生,做一些普通人不敢做,不愿做,不能做的事,为自己在人世中深深刻下一道来过的痕迹,也算对自己来到人世间的一种响应。

于是,在第二天上班时,向分管领导述说自己辞职的想法。

领导语重心长的开导她,希望她想清楚,不要一时冲动。

白云坚持。

领导让她再干几天,一来有个缓冲,利用这几天时间招人,二来她干满这个月可以领全额工资,三来也是让她好好想想,别留下遗憾。

白云同意。

她一下班,回到了家。母亲便气冲冲地向她大嚷:“白云,你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要走一条辛苦的路,你这样做对得起父母吗?”

“妈,我不想和你吵,我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生活,能不能放过我,好吗?”白云欲上楼避开母亲。

哪知母亲怒极气极,她一把抓住白云的马尾,一扯,“你是我生的,不能由得你,再不听话,我掐死你。”

白云头发被母亲狠狠的揪住,由头皮传来的疼痛感迅速使她尖叫,她一只脚在台阶上,另一只脚却迈不上上一台阶,身子向后倾斜,猛然失去重心,“啊呀”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母亲依旧揪住她的马尾不停向后扯,怒叱:“明天跟领导说,你不辞职了,安安心心工作。听到了没!”

白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敢过份的反抗,因为母亲体胖,年纪大,有高血压和心脏病,不能受到刺激。只好任由她揪住马尾而默默地忍受着心灵上和肉体上带来的痛苦和无奈。

“你说不说!?”母亲加了劲。

白云紧闭嘴唇,任由母亲打骂。

“你不说是吧!是不是要把我气死,啊!”母亲手在抖,脚貌似站不住了。

“堂客,松手吧,你看,血压又高了,小心身体呀!”在旁的父亲一只手扶着母亲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扯开母亲揪马尾的手。

“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母亲的手终于被父亲的手掰开来。

父亲扶着母亲到里屋的沙发坐了下来。

“你好好想想,何去何从给我想清楚点。”母亲边走边撂下这句话。

白云慢慢地站起来,带着疲惫带着愧对上了楼。

将包包扔在沙发上,然后进了卧室,仰躺在床上,望着吊灯,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吊灯模糊了!

一个人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真的很难吗?

白云感到很委屈,更多的是不被理解。

她明白母亲所以生气的理由。只是每个人如果想要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多多少少肯定会有风险,世上没有稳妥的路走。只是风险有大有小而已,仅此而已。

她理解母亲,也希望母亲也能理解她。

她知道母亲一定会生气,但是没想到她会气在那样,让她出去闯也不安心。

怎么办?

是妥协还是坚持!

猛地,她心中一颤,一瞬间,理解到《一路向北》这首歌所写的真实含义。

一路向北,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才能发现自己内心所期望的未来。当“我的心一路向北”的时候,是对自我的肯定,是对心灵方向的坚持。明知向北会有许多舍不得,有许多牵绊,也会有许多前方的未知数,但还是要向北,为什么?因为是一种对信念执着的追求。明知前路茫茫,也要一路向北,去实现他想要实现的理想。就算支离破碎,一颗心还在向北。

白云坐起来,擦干眼泪,握紧拳手,一双眸子显现出坚定的眼神。

妈妈,请你放开温暖的手让我走吧!

白云在心中呐喊。

白云开始为自己神圣事业准备。

出门在外,钱肯定少不了。白云工作了几个月,除了用了一些外,还剩近一万元,这是投资的本钱,能不用老本最好,一旦用了,也尽量合理外,节省着。这次出去闯,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不能一无所获,最好荣归故里。

她发誓,不成功便成仁,不成功绝不回来。

她的坚持,单位领导也不再劝说了,任其所为。

母亲气得进了医院。

白云进医院陪护,照顾母亲。

她坚持不与母亲吵闹,任其说,不还口。

她希望用真心将母亲照顾好,出院后,能安安心心去闯。

母亲无法理解她,甚至不想看到她,让她离开,不需要她照顾。

还是父亲在旁劝说,女儿也是一片孝心,别为难她。

母亲为此怒骂,有孝心就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

白云一声不吭,尽全力迎合母亲。

哪怕让她心情好一点点也是好的。

过了十几天,母亲终于出了院。

她也要踏上远方的路。

想想,激动之下是忐忑。

母亲似乎也知道女儿是下定决心要走了,在出院的当晚,和她再次谈了一下,希望能把她挽回来,不想失去她。

白云心有决,没有回旋的余地。

母亲长叹一声,“也许我真的老了,女儿,你好自为之。妈妈做得真失败。”

“不,不,妈妈,是女儿做得失败,是女儿没能在您身旁尽孝,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的好妈妈!”白云眼圈红了,哽咽着,语调有着无尽的悲伤和忧郁。

“白云,别离妈妈,好吗?”母亲深情着抚着女儿长长的秀发,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用尽乎哀求的目光和语调向女儿诉说着自己的情感。

“妈妈,对不起,女儿不孝,真的对不起!”白云啜泣起来。

母女相对而泣。

今夜无眠!

初冬的早晨。

风中带着寒意。

此刻,白云提着行李箱,挎着户外小音箱,从楼上下来。到了一楼,放下行李箱,开启滚动模式。

母亲正坐在厅房靠墙处,正对面是大门。

“真的要走!?”母亲盯着她,“再无商量的余地!?”

“妈,我······”白云无法说下去,唯有点头,用愧疚的目光望了望母亲。

“去吧!”母亲无力的挥了挥手,脸上的皱纹较之前多了许多。

白云看着心痛,她强忍着泪水,甩了一下长发,让秀发遮住她半边脸,不让母亲看到她伤心的样子。转身走到门口,她松开行李箱,放下小音箱,猛地跪在地上向母亲磕了三个头,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妈,我走了!您保重身子,我会回来的,一定!”

“白云,别走!”母亲颤巍巍地站起来,迈开抖动的双腿向她走来。

白云一咬牙,站起身来,挎着小音箱,拉着行李箱,冲出了大门。

身后传来母亲嘶哑的呼唤声:“白云,我的女儿,别走呀!”

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唤,白云飞步着,她真的真的不想听到这个声音了,不然,她会崩溃,会改变主意,不,不能,为了心中的梦,为了唱出人生,她一定要前进,不能回头。

直到听不到母亲的呼唤,她才放慢脚步,双脚却显得无力,再也忍不住哭出来。

她蹲下来,抱头痛哭。

路人一个个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子在路旁哭泣,不知她发生了什么。

白云哭出来,胸中的闷气稍稍出了些。

她一抹眼泪,又迈开了坚定有力的双腿向前进。

她走着,走在前进的道路上。

一部摩的上前询问,“妹子,坐不坐摩托?”

“不坐!”白云摇头说。

“照顾一下生意呗!妹子!”摩的抱着希望。

白云不理他了,拉着行李箱走着。

摩的只好离去。

一阵寒风刮来,白云连忙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不由一阵感慨。

她的第一站是省城长沙。

长沙在醴陵的北部。

在步行向汽车站时,她想唱一首歌来发泄心中情感。

《一路向北》,她想到了这首歌。

此时此刻,这首歌正是她的写照。

带着心灵的疲惫,带着对母亲的愧对,只身向北漂。对于母亲的爱,那是一种母爱,慈爱,亲情之爱,不同于男女之间的爱情,和朋友之间的友情。以前唱这首歌时,她只认为这首歌是歌颂爱情的,现在体会到,这首歌不仅仅写的爱情,可以展开来,对亲情,友情等赋予更高的深层次含义。

“那个曾经深爱我的人,请你不要流下你的眼泪。”对于这句歌词,白云想到了母亲,在她临走时流下的慈母泪时,心中一阵难过,鼻子有点酸了,眼圈又有点红,湿润着。本来一段完美的母女情,因为自己对事业的执着,变得支离破碎。让她们母女俩产生心灵上痛苦和破碎。

白云和母亲,两个人,为了爱,为了情,流下了泪。是否真的找不回当初的母女之情。

白云不敢去想,但她一定在未知的远方重新找到母女之情,只有这样,才算是对自己一个交待,一个认可,一个永恒的回忆。

前面只有不停的走下去,才能回到当初。

白云打开小音箱,放出了《一路向北》这首曲子。

她右手握着麦克风,左手拉着行李箱,随着脚步和调子,开始边唱边走。

当她开口唱第一句的时候,心中一哽,“带着疲惫带着愧对,我的心一路向北。”这不正是她的感受。她唱这句时,音调颤动着,心灵的波纹传到了歌声当中,是那么的真实。

她的双耳聆听到内心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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