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华皎皎释放出的善意,孟巧玲垂眸,面颊发烫。
那是一种极为复杂的心情。
她讨厌,甚至怨恨华皎皎,眼红对方可以拥有那么好的生活、那么多的爱,而她却一无所有。
说到底,都是嫉妒心作祟。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面临困境求助无门的时候,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人居然会是华皎皎。
更甚至,早在不知情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接受过她的帮助。
这让孟巧玲十分矛盾,她应该感激的,却又觉得屈辱。
于是她对着听筒,语气很是纠结:
“我之前那么对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华皎皎有些无语,这年头帮个人还得讲出个因为所以来吗,就不能是她人美心善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好吧,这确实不太像她的风格。
愿意帮忙不过是不想日后闹起来麻烦。
“孟巧玲,我跟你之间没仇,以前欺负虐待你的是池家,现在要逼死你的是你亲娘,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我帮你不求什么回报,你别恩将仇报就行了,不然别怪我不念你和我娘的情分。”
这话也是说给站在旁边的林杏花听的。
孟巧玲回应后,华皎皎交代几句便挂断电话,然后又分别给黎家和周洵打了过去,得到对方爽快的回答。
一个革委会,一个公社,有他们出马分分钟解决问题,而且打击买卖女同志的歪风邪气本就是他们职责所在。
出了邮局,林杏花面带愧色地看向华皎皎:
“皎皎,都是娘不好,娘知道你和顾铮吵架这些天心情不好,不想你知道巧玲的事闹心,结果还是连累你了。”
“寄回去的钱算娘跟你借的,娘以后会多捡海鲜多扎鞋垫去小集市上换钱,攒够了就还你。”
她在岛上吃女儿女婿的住女儿女婿的,还拿他们给的钱贴补养女,说起来她都觉得羞愧。
华皎皎倒没有很介意钱的事,林杏花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可能对自己养了十八年的孩子袖手旁观,没稀里糊涂把人接来家属院,已经算有进步了。
比起这个,她更在意:
“你是怎么知道孟巧玲她娘卖女儿的事的,外婆他们写信给你了?”
林杏花摇头,“我出门买菜遇到池兰香,是她告诉我的。”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
林杏花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和池兰香的对话告诉了华皎皎。
“皎皎,你放心,自打上次的事后,娘就没想着接巧玲过来找工作的事了,更不会利用你和女婿还有华家的关系。”
她对巧玲有愧,但皎皎不欠巧玲的,这次皎皎出手帮忙已经够麻烦她的了。
华皎皎听到池兰香的名字,眼神冷下来。
池兰香啊池兰香,一进家属院就搞事,看来是我太给你脸了。
林家沟——
到了约定的日子,孟母和猎户一起来林家要人,上次她来乡下想带孟巧玲走,就是被林家人给拦下的。
这一次,她彩礼收了,婚书写了,看林家还有什么理由不肯放人。
“巧玲,快到妈这儿来,我可是你亲妈,你连亲妈都不要了吗?”
“你弟弟还等着你的彩礼钱吃饭、买衣服、上学,处处都要花钱,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和你弟弟冻死饿死吗?”
“看,妈把你结婚穿的红外套都带来了,多漂亮啊,你乖乖穿上跟他们走,从今以后你就是他们老王家的人了!”
不等孟母说完,猎户家的几个儿子就一拥而上,推开挡在前面的林家人,用蛮力拉拽孟巧玲。
孟巧玲吓得惊声尖叫。
“啊!放开我!”
以这声尖叫为号,革委会和公社的人迅速将林家包围起来,冲进院子,将孟母连同猎户几兄弟几人全部反扭胳膊按在了墙上。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嫁我自己的女儿,你们凭什么抓我?”孟母惊慌大喊。
黎芳将孟巧玲扶起,气愤道:
“你是嫁女儿吗,你这是卖女儿!”
“山里的情况我们已经全部查清,兄弟共妻是犯法的,你们有什么话留着去革委会讲吧。”
接到华皎皎的电话后,黎父便派人着手处理这件事,黎芳怕出岔子,就请假一道跟了过来。
好姐妹拜托的事,她当然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孟母和猎户兄弟被带走后,看热闹的村民也渐渐散去。
林青川跟家人介绍黎芳,“这位是黎芳同志,是表妹的朋友,她家人在革委会工作。”
“黎同志,今天的事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们及时赶到,巧玲就要被卖到山里去了。”
林家人纷纷道谢,热情邀请黎芳进屋坐。
黎芳安抚了孟巧玲几句,对林家人笑了笑,声音爽利:
“大爷大娘,叔,婶,你们太客气了!”
“我和皎皎、青川是朋友,皎皎听说家里的情况让我过来帮忙,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牟翠萍听到黎芳说和自己儿子青川是朋友,目光不由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寒暄一阵后,黎芳也要赶回县里,告辞道:
“我就先回去了,你们可以放心,县里已经成立了工作组专门打击这种买卖妇女的恶行,公社和大队也会作动员,他们以后不敢再来闹事。”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可以随时让青川过来找我。”
“诶,诶,好,黎同志你慢走。”
牟翠萍见状忙把林青川推了出去,“黎同志大老远过来帮忙,你去送送人家。”
青川之前相看的对象黄了,她看这位黎芳同志很不错,还是皎皎丫头的朋友。
虽说黎家家世高,但青川也不差,在单位很得领导重用,也是可以试试的嘛。
而此时通往村口的路上,黎芳推着自行车,林青川走在她旁边,两人之间的氛围微妙。
“前面上坡,我帮你推吧。”
林青川去扶车把,黎芳松手的动作慢了一拍,手背轻轻在男人掌心擦过。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划过一阵电流,明明冷风吹着,脸颊却噌地热了起来。
“那啥,我听门卫大爷说你请了好几天假,是和孙同志喜事将近?”
黎芳率先打破沉默,拉家常一样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