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枝枝看见他脖子上挂了个听诊器,穿着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白大褂,不知道又要玩什么花样。
她对着迦示伸出手:“报告呢?”
迦示走近,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边,将人圈在自己的领域里。
“你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路枝枝皱眉,身体向后躲,那是一种下意识的厌烦。迦示这次没有逼太紧,而是用让人心痒的嗓音低低说:“我帮你检查身体,让我检查完,报告就给你,好不好?”
她怀疑的瞧着他,心想不得寸进尺就不叫迦示了,刚想拒绝,又听他说:“你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不出精神力了吗?”
路枝枝微怔,“你知道原因?”
“你忘了是谁引导你从精神海里绕开封印的吗?”
路枝枝思索了一会儿,说:“只是检查身体?”
迦示笑,“嗯,只是检查身体。”
他拿起听诊器放在耳朵里,用另一端按在路枝枝的心口,此刻她的身上只罩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金属质感贴上来的时候凉的她后背一颤。
‘咚咚’。
‘咚咚’。
迦示听着她规律的心跳,他自己的心难以抑制的加速。
他一边装模作样的帮她检查,一边问:“路向导,要生气到什么时候呢?”
路枝枝冷淡的说:“你不值得让我生气。”
“那你可以看看我吗?”
路枝枝抬眸看他,那眼神分明在说:看了,然后呢?
“可不可以让我抱抱你?”
她立刻就推开他要下床,却在光脚触地的一瞬间有些眩晕,渴血的迹象越来越严重。
“你没喝我给你的血吗?”
迦示每天都会抽一袋血装在移动冰柜里放在她门前。
“你的血不好喝。”路枝枝嘴上这样说,身体却难以控制的想要向迦示靠近,因为她闻到了他血液里的味道。
迦示抱着她走到椅子坐下,然后抬起手腕内侧一口咬下去,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流淌。
闻到血的路枝枝双眸变成黑色,紧紧抓着他的白大褂衣角。
“别着急,乖女孩。”
迦示将手腕递到她唇边,就看见路枝枝双手捧住用力吸上来。
他笑着抚摸她的头,又拿起听诊器贴在她的背上。
这一次,他如愿听到了路枝枝心跳加速的声音,那心脏强壮而有力的一下一下跳动着,和他自己的心跳频率逐渐重合。
他开心的贴着路枝枝的耳廓自言自语:“瞧,你也喜欢我。”
迦示沉浸在这种完全没逻辑也没关联的细节中,如果此刻他的手里有一朵花,他会一片一片摘下它的花瓣,并数着:“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她喜欢我,她不喜欢我......”
直至最后一片花瓣被丢掉,只剩下一个花芯,而口中正好数到‘她不喜欢我’,那么迦示会将花芯摘下,得出一个上天给他的答案——她喜欢我。
此刻娇小的女孩坐在他的怀里吸着他的血,这一幕安抚了迦示这些天来从她那里受到的冷落,他甚至想,这样算不算和她‘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呢。
这么想着,迦示愉悦的笑起来,心都被幸福填满了。
路枝枝完全不知道他的这些心理活动,因为她又无法避免的看见了迦示的过去,随着血液顺着她的喉咙滑进去,她感受到的绝望与痛苦越来越多。
长大后的迦示觉醒了异能,他操控他的亲生父亲拿刀捅向他自己,那个男人剖开了自己的腹部,切断了自己的胳膊,割掉了自己的耳朵和舌头。他的双眼哀求的看向迦示,可迦示却面无表情的站着欣赏他口中不停涌出的鲜血。
“杀人好玩吗?父亲。”
男人已经说不出话,只抓着迦示的裤脚匍匐在他脚边,不停向他磕头。
“妈妈临死前,也是这样向你求饶的呢。你做了什么来着?”
迦示摸着下巴思考,随后低低的‘啊’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的样子。他踩在男人的脸上,一脚就将他跺进了泥地里,半个脸插进土里。
“你这样践踏她来着,不是吗?”
“想就这样死掉吗?不可以,父亲。”
迦示蹲在他身前,在他血淋淋的耳边说起了恶魔低语:“我赐予你永生,在你活着的每一天,你都要尝试一种新的自残方式,不可以重复,不可以死掉。”
他让那个男人每天都活在地狱中,后来男人在尝试了穿孔、割腕、塑料袋窒息、片下自己的肉等等一系列方式后,终于在第七天失血而死。
迦示为此感到遗憾,因为仅仅才玩了七天。
从那之后,他就陷入了日复一日的浓稠厌倦中,他觉得活着无聊,死了也无聊,杀异种兽更无聊。
他开始借助疼痛刺激自己,借此感受他仍是活着的,于是热衷于在身上打孔,耳钉,舌钉就是这样来的。
那个厌倦一切的少年迦示走入漫长的黑夜里,突然,他停下脚步,转身与虚空中的路枝枝对视。
他的眼睛并没有在看她,而是望向她背后毫无光亮的来时路,然后他失望的垂下眼,走上另一条依旧黑暗的路。
路枝枝的尖牙缓缓离开他的手腕,黑色的眼眸变回琥珀色,她呆呆的看着前方出神。
“怎么哭了?”迦示的指腹抚过那滴泪,然后将手指含在嘴里,“咸的。”
路枝枝并不知道自己流泪了,此刻回过神,转头去看他,眼底充满了复杂。
他笑的没心没肺,甚至有一点欠揍,如果不是通过血液看到他也曾在失去妈妈的那个晚上躲在被子里哭,在第一次上战场时感到害怕,在队员全部被歼灭后咬牙带回他们的名牌,在无数个被精神污染的夜痛的咬住毛巾不让自己发出呜咽....路枝枝可能无法将这些过去与眼前人关联起来。
迦示蹭着她的脖子,将鼻尖埋进她的侧颈依恋的吸了一口气,哑声问:“饱了吗?”
路枝枝点头,“饱了。”
“可我还饿着。”
迦示想亲吻她,又怕她生气,于是请示道:“向导小姐,可以允许我亲吻你的脖子吗?”
整个房间内很静,长久的沉默后,迦示以为又会是一个和之前一样厌恶或不耐烦的拒绝,但他的头上突然压下一只柔若无骨的手。
路枝枝摸了摸他的脑袋,像摸狗一样,声音轻柔的说:“不可以。”
迦示瞳孔凝滞,表情定格在脸上,忘记了反应。
此刻不用听诊器,路枝枝也轻而易举的听见了男人胸腔传来的猛烈跳动声。
半晌,迦示才抬起头,慌张的红着眼,咬牙说:“不要随便对我温柔....”
因为这会让他彻底成为她死心塌地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