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大笔银子,却不请那些有头有脸、有能力的人,一来人家未必肯干这种活,二来真有人愿意出山,那点钱也不够塞牙缝。
所以他找来王方庆这类人,一天给点零花钱就打发了,其他人一天几十文不等,工作嘛,就是在午门前喊喊口号,王方庆喊啥他们跟着喊啥。
起初很多人不敢来,但后来看到皇城的御林军和金吾卫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胆子就大了。
人越聚越多,现在已经上千号,这群人哪讲什么规矩礼貌,图方便,索性就在午朝门外解决个人问题,把个庄严的天子发号施令的地方弄得跟菜市场似的,脏乱不堪。
但皇上说了,不管是谁,上访都不能拦,结果谁也不敢管,让这些人越来越嚣张。
忽然,一队士兵冲出来把他们围了起来,多数人开始慌了神,可王方庆有备而来,不怵,站到前头,拦住了御林军右孟卫郎将钱兴立,大声质问:“你是哪个?皇上说了,百姓有冤屈可以直接申诉,你们想阻挠吗?这是不是要谋反啊?”
这几句话说得冠冕堂皇,钱兴立一时愣住了。他也知道皇上的旨意,这么多人看着,哪里敢违背圣旨。林竹贤在后面一看不对劲,赶紧接话:“钱将军,皇上可是下了命令要驱散这些闹事的,你这是要抗旨吗?”
钱兴立心里那个憋屈!都说按圣旨办,到底听谁的?正好孟子成接到周大卫的通知,急急忙忙赶来,上前插嘴:“林大人,皇上确实有令,允许任何人上京诉冤,皇上也会接见,这人若真有事禀报,就由我带他去见皇上吧。”
林竹贤心里明镜似的,这确实是皇上的旨意没错,那些人喊的啥意思他也门清。
既然孟子成主动提出带那人去见皇上,那就让皇上自己来发话吧,免得自己弄巧成拙,被扣上假传圣旨的帽子,于是便点了头说:“好吧,孟大人您带他走,其他人立刻散了,不然可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孟子成在宫里头也安插了自己的耳目,林竹贤和夏元辅两位大人去见过皇上,一出来就要赶人,这其中的猫腻他自然猜得到几分,冷不丁冒出一句:“林大人,您还是等我回来再说吧,免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林竹贤心头一紧,皇上那心思他哪里猜得透,可刚才皇上的话里话外分明向着孟子成,无奈之下只好点了点头。御林军虽围而不散,王方庆被带走后,其他人也不敢再咋呼,场面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夏元辅和林竹贤吩咐钱兴立,等孟子成回来再做决定,有圣旨就驱散人群。作为宰辅级别的大员,他们可没空在这耗着,转身回政务房忙活去了。
孟子成领着王方庆进了紫宸殿,让他在外候着,自己先进去。
皇上一见他就问:“怎么,有事吗?”
孟子成回答:“皇上,微臣刚才在外面听说林大人要驱散那些想要请愿的百姓,心想这可是皇上您的旨意,若是阻拦,怕是有损皇上的威严。所以我就把带头的人带来了,让皇上您亲自定夺,免得外界说咱们皇室出尔反尔。”
皇上点点头,觉得孟子成考虑得挺周全。自己原本只想阻止事态发展,没想那么多,便说:“那你带他进来吧,朕亲自问问,他究竟有何理由?”
王方庆一介平民,能见到皇上激动得不得了,一见皇上就扑通跪下,连喊三声万岁。皇上问:“你们聚在宫门前,吵吵嚷嚷的,所为何来?”
王方庆没什么学问,他那一套都是张嘉福教的,这会儿就跟背书一样:“皇上,神不亲近异类,民不祭祀外族,如今拥有天下的,非夏家莫属,实则是孟家,若以夏家为皇嗣,那礼法何在呢?”
皇上听了心头一震,这话虽然糙,但理不糙,出自《左传》的意味他一听便知,便点点头说:“你这话有一定道理,但你不是朝中人,有些内情不了解,你先回去吧,让我再想想。”
一个平头百姓跟皇上这样对话,王方庆这没见过大场面的,听着都觉得皇上讲得头头是道,心里暗想张大人那话不假,胆子越发大了起来,索性得寸进尺:“皇上,这是万千百姓的心声啊,您不答应,我这膝盖就粘地上了。”
皇上眉头一挑:“你小子胆肥了,不怕我一声令下,你就人头落地?”
王方庆一咬牙,心一横,反正今天豁出去了。张大人说了,只要这事成了,千亩良田、十万金银就是他的,那他可就成了富甲一方的土财主了。
他连磕几个响头,诚恳地说:“陛下您英明神武,治理国家让万民安居乐业,小民我实在不忍心看到大明的江山根基不稳,恳请陛下体察我的一片赤诚,让孟家人成为重臣,保大明千秋万代,也让百姓享福。”
皇上心里何尝不想立孟家人,这样一来夏家势力就彻底玩完了。
可不成啊!陈乾那小子已经自立为帝,虽然暂时按兵不动,但万一他一出手,益州那边王长杰就会反水,十几个县说不定就倒向新明了。
要是现在废了夏旦,改立孟家人为皇嗣,后果难以预料,这事儿得等扳倒陈乾再说。
不过王方庆这小子脑筋活络,能想到这层,皇上也挺欣赏,便说:“这事儿以后再说,朕知道你忠心耿耿,给你个宫中通行令牌,以后常来给朕出出主意。”
“谢主隆恩!”王方庆心里乐开了花,以后进出皇宫,多有面子啊。
这回回去,可有的炫耀了,也不再磨叽,拿起令牌就撤了。
孟子成在一旁得意地笑,我看这下谁还敢拦着。
果不其然,王方庆有了令牌,随时能进宫面圣,钱兴立哪还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王方庆回去找到张嘉福,一说这结果,张嘉福眼睛一亮:“别停,继续来,每人每天再加十文,务必成功,到时候我保你官袍加身。”
王方庆心里有了谱,打算过两天自己再去宫里,当面跟皇上说个明白,非要把这事儿促成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