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想和来俊臣他们同流合污,但在这种环境下,不害人就被害,只好感慨地说:“多亏皇上体谅,臣也是情非得已,保证完成任务。”
瞧他这“臣”字一出口,语气也诚恳得不行,赵明诚差点儿给跪了,这皇上简直就是神人呐!点点头,他说:
“宫里的大臣们干的每一件小事,皇上都门儿清,账上记得一清二楚,到时候一笔一笔跟他们算。你就放心大胆干,只要用心,不管结局怎样,皇上都会公正处理的。难道你还怀疑皇上收复夏家江山的能力不成?”
“不,绝对不怀疑,皇上天资聪颖,又是天命所归,如今已贵为皇上,自然能夺回江山,恢复大明正统。”周邢一副五体投地的模样,态度愈发虔诚。
他心里也门儿清,凭这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本事,想动皇后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转场到大理寺,来俊臣的办公室里,周邢开口道:“来大人,刑部打算复查狄义正的案子,听说朝中有声音说他们冤枉,我想再审核一下口供,皇上也要过目,我看看有没有啥漏洞。”
来俊臣现在可狂妄得很,虽说周邢是他的上司,但背靠着薛辞亦,再加上与炙手可热的张氏兄弟套近乎,孟三思和孟子成都争着巴结他们。
薛辞亦那边已经失宠,又闹了火烧明堂那一出,皇上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哪还会把周邢放在眼里。
不过,周邢毕竟还是刑部侍郎,官大一级压死人,来俊臣也只能乖乖拿出几份供词给周邢。
周邢接过来细细查看,一旁百无聊赖的来俊臣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周大人,小的还有公务,就不陪您了,您慢慢看。”
周邢装作全神贯注,摆摆手没搭理,来俊臣便起身离开,出门前还不忘轻蔑地瞥了周邢一眼。按照规矩,上司不发话,下属擅自离开可是大不敬,但周邢似乎毫不在意,自然招来了来俊臣的鄙视。
来俊臣一走,周邢立即将供词放下,从怀里掏出几份精心准备的供词,塞入公文袋中,用竹签一别。原先的供词则被他揣回怀里,坐定后,他悠闲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周邢不知道这些供词是如何到手的,陈大人那边的能耐可真不小,改动之处寥寥几句,恰到好处。看来陈大人已经打通了大理寺文书的关节,这份能量实在惊人。
说到底,这个时代的人对打听消息乐此不疲,却不怎么重视保密。军中还算好些,官府里更是疏忽大意。
陈乾来自现代,深知信息的力量,情报的价值之大。一个出色的间谍,足以颠覆一个国家,挫败一支军队。
因此,陈乾在壮大军力的同时,也不忘情报网的构建,年年砸在情报组的钱多得能让天文数字都眼红,长安和云阳县的商业收入几乎全喂了这情报巨兽。
徐文在长安、云阳那可是神通广大,没有他触不到的地儿,软硬兼施,捏着人家小辫子,外加点威胁,哪个部门没他的眼线?像那些文职小官,几两银子就打发了。
大理寺的文书,管档案的,给点甜头,七个人的口供就漏得一干二净,改改再抄一遍,周邢轻轻松松就给掉了包。
来俊臣晃荡了好一阵才露面,周邢把供词往他手里一递,说:“我瞧过了,皇上想把这案子办成铁案,堵住悠悠众口,让他们写份悔过书,你安排一下。”
来俊臣满脸得意:“狄义正那小子挺机灵,还以为能翻盘呢,可惜皇上压根不信他那套,写个悔过书还不是小菜一碟,明天就能给你。”
周邢见他把供词锁进了抽屉,转身回刑部去了。来俊臣见周邢一走,立刻奔向天牢,这悔过书耽搁不得,要了悔过书就是要马上砍头的意思。
这一下,三位宰相,外加七位高官就没了。
孟子成承诺,事情办漂亮了,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他的,再努努力,说不定能混个门下省的三品官,也是宰相级别的。
他把狄义正、魏元忠、裴行本等人提溜进来,一脸轻松地说:“诸位,既然承认了跟陈大人勾结谋反,皇上让你们写个悔过书,诚恳点,说不定能饶你们一命。”
魏元忠是块硬骨头:“来俊臣,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是软柿子?写悔过书就是想把我们送上断头台,不写!”
来俊臣一拍桌子:“来人,给我上刑!”
狄义正往前迈了一步,冷静道:“来大人,皇上能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我们身上要是有了伤,你这就是严刑逼供,到时候你如何自圆其说?”
在一旁埋头记录的文书小声嘀咕:“大人,供词都有了,还费那劲儿让他们写啥谢罪信啊,我这儿直接给您搞定,皇上那边也能……”
来俊臣一听,嘿,还真是这么回事,有现成的供词在手,还愁啥悔过书?便一点头:“行,这事你来办,麻溜儿地给我办好。”
文书赶忙笑呵呵地应承下来,望着来俊臣离去的背影,狄义正他们几个眼神里闪过一抹黯然。那人说的靠谱吗?供词上可都是他们的亲笔签名画押。
那时狄义正心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硬扛着不说,最后还不是一样被搞出供词,搞不好还得搭上条命在酷刑之下。
身为大理寺的老江湖,从推官一步步爬到少卿,啥门道没见过。他就借换囚服的空当,偷偷让人给儿子传信,去找夏昭德,盼着能瞅准机会让皇上知道真相。
只要皇上传他问话,狄义正自信能翻盘,毕竟这活儿他是熟门熟路。
可皇上没召见他们,只派了个女官来瞧瞧有没有严刑逼供那一套。狄义正心里话都说尽了,指望皇上能听进去。
但这许多天过去,皇上音讯全无,心凉了半截。
皇上不再是当年那个明君,皇后也早已不是旧时模样,这让狄义正心头震动不小。
自打信了拍马屁的大臣,皇上似乎越来越糊涂,不再英明。看样子,他们几个是难逃此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