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微白的嬴蓁蓁，轻吸一口气，踏前一步，站到了彭青亦身边，面容平静地反问:“那又如何？”
“如何？”灰衣人似乎觉得有些幼稚，轻轻抚了抚手腕，“这个问题，问我可没用。”
“本来也不是说给阁下听的。”嬴蓁蓁淡淡道，“我们如今之势。不足以争锋天下，这是事实。为求自保，难道不该寻一个可靠的盟友？故步自封才是求亡之道。我大秦走到今天，本就是因为在不断变革。陆念情是燕少主又如何？他来相助，难道不是我大秦之幸么？因为在他眼中，我们才是真正能问鼎天下的。”
灰衣人蹙起了眉。
嬴蓁蓁反倒是心绪激荡起来，发白的脸颊竟尔泛起了淡淡的绯红:“唯有强者才陪拥有体面，如今敌人欺到我们面前。还有什么体面可言？我们需要的，是实力，是可靠的盟友，是值得信任的伙伴，而不是那些虚妄的规矩。”
这番话说罢，高台下顿时响起了激昂的呼喊应和声，一时间端的是意气迸发。
言语的力量真的很奇怪。
有时候不过是纸作的花，有时候真的会有馥郁芬芳。
作为大秦女帝，其实这样说话、说这些话都不合适。但偏偏这种场合下，最是有用。
灰衣人并没想到嬴蓁蓁竟然真的如此失仪，不禁冷哼一声:“聒噪。”
随着这一声轻喝，他反手一掌看也不看地拍向高台下的人群。
那些人顿时惊慌四散，再无停留之意，于闫笑笑等人的指引下离开。
而牧天行摇头无奈一笑，身形一晃出现在广场前方，抬手画圆，一抹莹蓝光圈飘出，将灰衣人掌势收络。
灰衣人本不在意那些人的死活。见牧天行揽下掌势便也不再穷追不舍。
他负起手，望向嬴蓁蓁，神色悠淡地讥刺道:“想不到所谓的女帝竟如此不顾仪秩，今日倒是见识了。”
嬴蓁蓁眼下却是反倒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
所谓的登基大典在牧天行说出“暂止”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现在，她可以不做女帝，只做自己。
就像陆念情说的，很多时候，快意比什么都重要。
嬴蓁蓁秀眉轻挑，嘴角浮起微笑:“我就是要做那古往今来第一不守仪秩的女帝。既然阁下对燕少主那么关心。我不妨告诉阁下，我已经和燕少主结为义兄妹。他不来保护我这个妹妹，谁来？”
牧天行不禁摇头失笑。言泠璇也是莞尔轻嗔“这傻妮子”。至于正主陆念情，也是在心里无奈而笑，面上却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清洌模样。
反观灰衣人，则是面有不豫。
眼光老辣的彭青亦倒是从别的角度看出了些什么，似笑非笑道:“蓁儿，他们或许是忌惮陆小友，想激他出来呢。”
灰衣人眼神一变。却没有动怒，只是沉声道:“老家伙，看起来，你倒是很有见识么。”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便是消失不见，再出现时。竟然到了嬴蓁蓁身后。
不仅如此，他一化为二，分而攻向嬴蓁蓁和言泠璇。
彭青亦虽然年老，但反应一点也不慢。他身随意动，以伞作剑，剑势若清风拂山，一面将嬴蓁蓁柔柔推向陆念情那边，一面将灰衣人随掌而来气劲化解。
言泠璇则是一手运气柔劲，将身畔的绣菱同样推向靠近嬴蓁蓁和陆念情所在的地方。一手拳出如落英，翩翩似花舞，将灰衣人的掌意化解。
灰衣人一击未果。两道身影合而为一，如烟云般飘向半空。
灰衣人冷眼看着高台上的众人，抬手一抛。九道黄影飘散而出。
这九道黄影赫然是九杆大幡，弥漫着沙土的气息，被抛出后气息遥相呼应，联结成环状。
沉黄色光芒激荡而出，霎时间将高台和周围的一片地方笼罩了进去。
灰衣人微微眯起眼，诡笑道:“老家伙，我可不忌惮陆念情，我恨不得他现身受死。”
说话间，他手指轻弹三下，三道暗灰色符箓便是飘转而出，落在其余三个方向。
彭青亦神色微凝，和言泠璇、牧天行目光略作交接。便是同时纵身而起，攻向那三道暗灰色符箓。
灰衣人一拂袖子，又是三具人形青木傀儡掠起，滴溜溜一转即迎风涨大。
这些木傀儡也不作什么攻势，直接便是爆炸开去。
青莹莹的光华绽散，饶是彭青亦三人也不得不暂行退避。
只是。这一退避，那三道暗灰色符箓便是彻底触发，腾起灰火，于其间燃尽。
燃尽的符箓化作幽幽光点，散而复凝，形成了三方漩涡。
阵阵空间波动自漩涡中传出，紧接着就有三道身影凭空浮现而出。
好巧不巧，都是陆念情的老熟人了。
一个，正是红衣的祝夜离。这老家伙最近看起来都活跃在肃州附近。一个，却是忘川的阎罗王。他也算忘川中少有的陆念情感官还不错的存在了，没想到也来趟了这次的浑水。至于剩下那一个，在临淄的时候才交过手，正是万蛇窟赵辜。虽然秦楚现在还交着战，但以江晨瑜那家伙的作风，又岂会在意这些。比起秦国，江晨瑜恐怕对陆念情的敌意还要深。肃州作为燕之盟友，同样也是将来楚国迟早要铲除的存在，江晨瑜来插上一脚倒也正常。更何况，秦国方面似乎得到了陆念情来相助的消息，红衣那边只要稍稍将此事透露给江晨瑜，恐怕江晨瑜就恨不得亲自过来了。
这三人的出现，想想都合乎情理，只是陆念情看到的瞬间，却莫名觉得有些怪异。可是，到底怪在哪里，陆念情又说不上。没办法，眼下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看着现身的祝夜离三人，牧天行眉眼轻垂，叹道:“想不到，小小一个肃州，竟能引来忘川和楚太子殿下的关注，真是惶恐。”
祝夜离桀桀一笑，眉眼间不失得意。赵辜舔了舔嘴唇，眸中闪烁着阴晦的光芒。至于阎罗王，抱肩不语，面容根本看不出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