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吗?
有那么一瞬间,陆念情真的很想回答愿意。
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似乎已经要将话说出,可最后,到底是紧紧抿住了唇,重重摇了摇头。
但萧静姝好像还在等待。
仿佛陆念情会说出别的什么答案。
然而,当他平静心绪,转过身来,给出的回应并没有区别:“有时候,就算愿意,也没有什么用,不是么。”
“是啊。”萧静姝轻声道,“就算是灵诏,每个人也都有每个人的遗憾呢。”
“所以,这样就挺好的。”陆念情眉眼轻垂,“我做我该做的,至于愿意做的,藏在心里就好。又或者,等将来吧。”
萧静姝走到陆念情身边,微微仰头,天边微云尽入眼底:“我们只是担心,你根本不想要将来。”
陆念情垂在侧边的手颤了一下,面容也变得有些僵硬。
只是,这些都不过是一瞬间的变化。
他掩饰得很好,至少他自己是如此感觉着的。
然而,萧静姝到底有没有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至少,陆念情终究还是微笑着,说出了他认为该说的话:“我们?不止师尊一个人这样觉得么?”
萧静姝扶了扶额,拽过陆念情,没好气道:“你呀,装傻也撞得像样些。”
陆念情干笑道:“我没有。”
萧静姝一下子松开手:“算啦,你这臭小子,鬼灵精的,问你我还不如去问你一堆红颜知己。找你聊天,真是失败的计划。”
说罢,她抱起肩,径直向前走去,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
陆念情跟在她后头,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他看起来仍是呆呆地笑着,和那一头白发的冷酷气质一点也不搭,心里却似风起浪卷。
不知道为什么。
他莫名地有些犹豫,又有些害怕,甚至有些想哭。
这是不该有的情绪。
陆念情这样告诉自己。
真的不该有么?
他又这样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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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雨巷,萧静姝径直回了陆府,陆念情则先去了回雁楼。
那一晚的大战,回雁楼不知被什么直接削去了一半,零落凋残。
不过,回雁楼毕竟是辽阳要地,平素也是大燕一干人等集会的地方,所以,战后唐惊梦等人很快就汇聚人力,将之修缮了起来,那时候,陆念情正昏迷不醒呢。
如今来到这里,陆念情的心境出乎意料得平静。
往事历历,皆入心间。
他叹了口气,从戴在手指上的白玉戒指中取出了一柄锈剑,重新挂到了墙上。
这柄锈剑,他一直好好珍藏着。
这是他的亲生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
据李彻元说,他也不知道这柄锈剑的来历,只知道这是陆忘情非常珍视的存在。
当然,剑在陆忘情手上的时候,还没有生锈。
但陆念情看得很清楚,就算没有生锈,这恐怕也真的只是一柄最普通的铁剑。
这样一柄剑,普普通通,明明应该是毫无收藏的价值,可他却好像能理解,陆忘情为什么留下这柄剑。
此间的执着,大概和他对待秋水,是一样的。
断了便重铸,锈了也要重新磨得锋利。
是不能替代的东西。
说起来,秋水,是她娘亲留下的,倒是有缘呢。
陆念情忍不住在锈剑面前,席地坐了下来,且不知何时又取出了秋水,放在膝盖上。
他单手托起下巴,另一只手在剑刃上轻弹:“老爹啊老爹,真是不厚道。留下这么个摊子让我收拾,也不知道体恤一下亲儿子,哎。”
这幅画面,看起来怪怪的,好像陆念情在和剑说话。
其实,他不过是在和自己说话。
陆念情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所郁结。有了郁结,自然会想着宣泄。心绪万千不得诉,这终究也只是一种排解的手段罢了。
楼里空落落的,自然不可能有人回答。
陆念情双手微伸,撑在身后,仰起头,痴痴然道:“好累啊。老爹,当初的你,比我更累吧。咱们父子俩,怎么都那么惨兮兮的呢。”
是啊,父子的经历意外地相似呢。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至于吧,老爹。真要这样,也不要偏偏是悲惨的地方一样啊。”陆念情闭上眼,苦笑道,“也太心酸了。”
话音才落,他倏而睁开了眼,坐直身子,望向面前。
那挂在墙上的剑,明明铺满了锈蚀,却不知何时游弋起了一抹淡淡的银光。
这抹银光,微渺得如同黑夜里萤火,但又纯粹无比,仿佛星华璀璨。
陆念情忍不住揉了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