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真的很无奈，对么。”宇文丹菱忽然说了这样一句话。
陆念情怔怔然。
他没有思考这句话的意义，反而想到了别的事情。
这里的一切，是虚幻么？
如果是虚幻，之前见到的小海棠为何那么真实。
又或者，根本已经不一样了。
是幻由心生？
可自己，为什么会念及宇文丹菱。
是冥冥命数？
可这贼老天，还信得过么。
陆念情仰起头，看向空中。
其实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天地之分，入目无非皆是纯白。
宇文丹菱并不在意陆念情似乎在发呆，只是语调清恬地继续说道:“有时候，确实不得不相信，这就是命。”
陆念情倏而看向宇文丹菱，神情复杂。
“其实，我们都没有错，不是么。”宇文丹菱柔荑玉手在琴弦间拨动，“选择不同，仅此而已。”
“可是，你后悔了。”陆念情呆呆地说了一句，竟尔直接就地坐了下来。
宇文丹菱微晃的手骤然停住，嘴角浮起一抹好看的笑:“也许，只是倦了呢。”
陆念情双手撑起下巴，痴痴地看向眼前的纯白:“会是谁呢？”
“是谁，真的这么重要？”宇文丹菱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陆念情略略抬头，恰好对上宇文丹菱的视线。
然后他立刻就发现，看着他的人，已经不是宇文丹菱了。
宇文丹菱的身影变成了另一个人，另一个同样让陆念情觉得充满神秘的姑娘。
榣山遗脉，紫菡。
陆念情揉了揉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你也后悔了。”紫菡的声音和宇文丹菱一样婉转，只是多了些清寒，她重复了之前陆念情对宇文丹菱说的话，添了一个“也”字。
陆念情自嘲一笑:“我是后悔了。”
“我不后悔。”紫菡认真说道。
“不后悔么。”陆念情喃喃道。
“但我恨。”紫菡绮秀的眉眼间多出一抹阴戾。
陆念情沉默。
紫菡也不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看着彼此。
这感觉，很奇怪。
陆念情站起了身，开口道:“你恨谁呢？”
“一个和你很像的人。”紫菡眉眼轻垂。
“和我很像？”陆念情扯了扯嘴角，淡淡一笑，笑意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可真是少见的很。”
“那个人，和你最像的地方，就是这笑容。”紫菡微微眯起眼，忽而气质大异地妖媚一笑，“这笑容，真是让人想用匕首给划烂。”
陆念情挑了挑眉，低声道:“有这么恨呐。”
“是呢，恨极了。”声音忽然近了，十步之外的紫菡突然近了，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把深紫色的匕首，和其青色衣裳格格不入。
深紫色匕首一个轻旋，立时插进了陆念情的胸膛。
可是。
没有鲜血，没有疼痛。
一片紫色的烟云飘过，继而化作淡青，继而化作浅灰，继而化作另一道身影。
那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世女子，白衣胜雪，几乎要和周围融进一起。
幸好。
那一头如瀑黑发，显得异常耀眼。
出现在陆念情身后的白衣女子和他背对背站着，也不回头，就这么站着。
其实，回头了也没什么用。
毕竟，陆念情确实不认识她。
但，真算起来，倒也并非没有缘法。
犹记昔年，在榣山浣剑洞中，陆念情、江栖梧和紫菡一行三人离开后，地面上那九尾狐图案中曾经浮出一道幽影，那幽影的眉眼和这白衣女子如出一辙。
当然，陆念情不是仙佛，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就算是仙佛，也未必有这通天之路。
虽然如此，可陆念情还是知道，身后和自己背对背站着的身影，应该不是紫菡了。
要说为什么？
大概就是感觉。
陆念情也不在乎身后的人到底是什么。
反正就这么发起呆来。
白衣女子盈盈捋了捋鬓角的发丝，柔声道:“他也很喜欢发呆的。”
“谁？”陆念情似乎才反应过来。
白衣女子轻轻道:“有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又来一个？”陆念情扶额，摇头笑道，“原来，我这么普通么？”
“他也很喜欢说些俏皮话，总是能逗身边的人开心。”白衣女子抿了抿唇。
陆念情收起了笑容:“这样的家伙，要惹很多风流债吧。”
白衣女子掩了掩嘴，眉眼弯弯:“在说你自己么？”
“也可以这么理解。”陆念情有些惆怅。
“其实还好呢。”白衣女子幽幽淡淡，声音空灵而渺远，“毕竟，真正深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陆念情心中凄伤愈盛:“可以和我说说那个人的事情么？”
“不可以，因为我不知道。”原本空灵而渺远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冷而素净。
陆念情怔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怎么又变了。”
他身后的人确实变了，虽然仍旧是白衣倾世，却已经不是之前的女子了。
变幻之后的女子，倒是陆念情认识的人。
说起来，也只是前不久才认识的。
肃州一战，生死之间，剑光如雪，寒意凛冽。
陆念情又岂会忘记。
明明没有转身，陆念情却无比确定，她就是她。
就像刚刚，他无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开始那个白衣女子。
陆念情还不知道红衣的师傅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也是一头白发。
白发女子听到陆念情的喃喃，轻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陆念情嘴角抽了抽，微微呼出一口气:“累了累了，还是坐着舒服些。”
他这么说着，走到了海棠树边，拍拍衣袖，靠着树干坐下。
白发女子转过身，看向陆念情。
陆念情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问道:“红衣她，还好么。”
白发女子垂着手，清冷道:“你那么聪慧，既然都已见过她，还会看不出她好不好么？”
“前世魂萦，今生无缘。”陆念情叹了口气，语调间多有怆然，“斩不断牵缠，注定就是这样。前辈应该比我更清楚。”
“无缘？”白发女子秀眉轻蹙，“若真无缘，便不会相遇。”
陆念情哑然。
唯独这件事，他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