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弟子

庄子里没了这两家人,大家又见牛二娘的病被小姐治好了,开始有意无意的来崔盘宅子门前转转。

几个胆大的询问起请陶然看病的诸事。

先是一两个,慢慢的有好几个农户来找陶然看病。

陶然索性叫人在门前支起棚子,给前来看病的农户们一一把脉。

不过几日,崔盘宅子门口排起了大队。陶然看病分纹不取,自己这里有药,还会施给农户们。就是没有药,也会将方子写给农户,叫他们想法子去抓药。

农户们和陶然越来越亲近,什么话都愿意和这个面慈的小姐讲上一讲。要么,图上一笑。要么,发发牢骚宽宽心。

陶然听了,也或是安慰,或是陪着笑,话并不多,足可以安抚农户们。

后来连外庄的人都来找陶然瞧病,人人都道陶然是观世音菩萨身旁的龙女。

陶然借着给农户们看病的机会,将田地摸清。黄昏时,她将几个信得过的农户叫来,将田地重新划分了出来,第二日张贴告示给农户们,若是叫人讲农户们听。

农户们受崔盘欺压的人是多数,自然愿意重新分田。就是有些人的田地缩小了,也念着陶然帮自己看过病的恩情,没什么怨言。

许多农户为了代表谢意,自发的来给陶然送东西。倒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时下地里的作物,要么就是山上的野果。

陶然开始说什么也不收,怎奈道谢的人太过热情,又是一张张憨厚期盼的脸,陶然不忍伤了他们的心,就收了下来。

结果,开了这么一个口,瓜果梨桃堆了一整院子。还有人上山抓了两只野鸡,说是给陶然补身子。

陶然没了法子,只得将东西分发给同来的护卫和仆妇们。

艾草和银杏却很心疼陶然,眼看着陶然每日为人诊治,到了晚上又累得懒得说话,艾草和银杏趁着一个早上,劝陶然别再给人看病了。

陶然从铜镜里看到两个丫头皱着的眉头,回身各执一人一手,“我也在想此事,之前我是想了解庄子,其实也想看看自己的医术。现在自己的医术心里有了底,和庄子里的农户也熟悉了,我是还想着再整理我这些日子以来诊治病人的药方,再汇集在原来的医书中去才好。”

艾草欲言又止,陶然对着两个丫头一笑,“不然我请一个郎中来庄子上就是了。”

艾草的脸上连笑容都挤不出来,“能愿意来庄子上当郎中的人并不好找啊!”

这话倒也是,谁愿意在好好的地方轻易离开呢?

正说着,牛二送草药来了。

牛二见艾草和银杏愁眉苦脸着,问明了缘由,他一拍大腿,“叫小姐收个徒弟啊!”

“啊?!”两个丫头没缓过神来。

牛二嘿嘿笑了两声,“从前啊,姜草医就是收弟子的,他有很多事都叫弟子来做他闲着。我看这个法子行,等弟子学成了,小姐若是回东京城也不是放心嘛。”

艾草首先点头称是。

陶然不禁问牛二,“那从前是谁当姜草医的弟子?”

“是陈生家小栓子。”牛二答道,“后来听说姜草医说小栓子偷了他的银子,他将小栓子赶走了。可是我们都是知晓的,小栓子那孩子在官道上捡了人家的一个包袱都守在那里等上一日还给失主,怎么会偷姜草医的银子呢?定是什么事得罪了姜草医。”

陶然决定让牛二说的这个小栓子来当徒弟,一是因为小栓子当过姜草医的弟子,有些医理底子。再有就是听牛二的意思,这个小栓子人品还算是不错的。

牛二一听陶然想见小栓子,他爽快的答应下来,将草药篓交给艾草就跑了出去。

连一柱香的时候都没到,牛二领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牛二拍了拍那后生的背,对陶然说:“小姐,这就是小栓子!”

银杏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艾草也是看了那后生一眼,又为难的看向陶然。

两个丫头想到一件事上:小、栓、子!这后生明明都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哪里还能叫“小”?!

陶然反应算是最为淡然的,她只是怔了片刻,就问那后生,“你今年多大了?”

那后生脸微红着,低头答道:“小人今年十六岁……”

银杏将眼一闭,不想再看眼前的一幕。

小栓子继续说,“从前小人给姜郎中当徒弟当了两年,后来就不当了。”

陶然直接问:“你为什么不给姜郎中当徒弟了?”

后生没说话,垂着的手指却慢慢合拢。

他将头又低了下去,才说话,“是,因为我蠢笨。”

可以看出姜草医和小栓子之间定是发生过什么不快。可是小栓子能不道师父一句坏话,这就是寻义亦忠诚。

陶然对小栓子的第一印象。

陶然对小栓子说话更为温和,“我想收一个弟子,教他医术,他也要帮我照顾病人,你可愿意?”

“愿意。”小栓子重重的点了下头,“只要是能学医,我都愿意!”

像个从医者该有的执着,陶然对小栓子很是满意。

决定收了小栓子,陶然又问:“我总叫你小栓子不合适,你叫什么名字?”

小栓子再次红了脸,“我……没有名字。”

长了这么大竟然没名字?难怪牛二只叫他小栓子。

陶然笑了下,“你姓什么?”

“小人姓唐。”

陶然沉思一会儿,“此后你叫唐程,可好?程,是前程的程。这是我做为你师父给你取的名字。”

小栓子急忙跪下来给陶然磕头。

等他抬起头,看到的是扬着微笑的姣好面容。

唐程急忙低下头去,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好了,明日辰正时分你就来和我一起给大家看病吧。”

唐程再次向陶然躬下身去,才退出房去。

等唐程走了,艾草和银杏来到陶然身边,艾草小声道:“小姐,这唐程比您的年岁还大,就当您的弟子……这话说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我们也许就在庄子里住上一辈子了。”陶然一笑,起身去换衣服准备给农户们继续看病。

面对不以为然的陶然,艾草一面帮陶然换衣服,一面劝着,“小姐,您还是该回府上的。虽是您在庄子里自在些,可是您仔细想过没有,此后婚事还要由府上做主。您在时,他们也许还会顾忌些。您若不在府上,他们将您随便许配人家可怎么好呢?”

艾草蹲下身帮陶然整理着百褶裙,“您也知晓阿郎的为人,他能拿您去巴结林内官,难道不能拿您去巴结别人?虽说有陈夫人在,但是阿郎已然和卫国公府撕破了脸,就凭他连卫国公府遣来的人都想烧死,他也知卫国公府会恨上他。小人就是担心他无所顾及。”

无所顾及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陶然天着衣襟,只用帕子重新包住了头发,才道,“这些我不是没想过,但是现在的庄子,走了崔盘等人,庄子安静又自在,我是真不想回府里去。能托上一段时日,就托上才好。”

艾草还要再劝,陶然转身招手叫她和银杏,“走吧,我们去给农户瞧病。”

一日又是这样过去了。

翌日早晨,等陶然用过早膳来到宅子门前时,发现唐程已经垂首立在那里了。

洒扫过的门前,擦过的桌椅,还有一张年轻、拘谨的笑脸。

“师父!”

陶然不禁暗暗点头,唐程还真有个做徒弟的样子。

从陶然坐下开始,就是给农户看病。

这一日里,陶然发现唐程不只是勤奋,他待人周到,常常帮着扶病人,会主动帮病人倒水。唐程还很细心的提前将每个病人的症状问清,写在粗纸上。等陶然再诊病时,就容易了许多。

最可贵的是,唐程向陶然提议,他建立庄子上每个人的医簿,记录来这里看病的病人每次前来看病的时间,病因等等。

庄子虽小,人口不多,真正整理起这些来,还着实要费番功夫。

唐程说了,他不怕累,因为现在累些,以后师父看病就容易了许多。

陶然对唐程这个弟子更满意了。她常常因病人的症状直接就教给唐程药方,告诉他病人的病因在哪里,又有哪些症状是相似却又不同的。

几日下来,唐程都可以帮着陶然看一些冷热伤风的病人了。

陶然觉得唐程即聪明又用心,是学医的材料。

这一日卯初时分都不到,陶然还没起,就听得庄子的巷子里响起了变了调的喊声。

“来土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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