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朱棣带着朱瞻基、朱瞻埈、朱瞻域三位皇孙,军医夏微舒、侍女芊芸等人扮成商贾从应天府出发,直奔扬州。正应了李白的诗句“烟花三月下扬州”。
扬州,也被称作“江都”“广陵”,物产富饶,交通便利。在明代,扬州的商业主要是两淮盐业专卖和南北货交易。后者正是因其地理位置决定的。扬州滨临大运河,临大江、靠近东海。从扬州往南可到润州、常州、苏州、杭州、台州,向北可到淮安、济宁、临清,是南北水路交通的枢纽和货物集散中心。就连岭南川蜀各地货物也须集中到扬州再由运河往北运。
朱棣等人的行程从扬州码头出发,乘漕船北上赴济宁府,查明卫青一案,以及追剿唐赛儿等余孽。
卫青之事本是小案,之所以引起朱棣的重视,是因为唐赛儿假借建文帝之名起义,朱棣疑心重,亲自督促山东左参政段民抓捕唐赛儿。段民原是刑部郎中,这一次弹劾柳升,他搜寻到柳升贪赃枉法的核心证据,让同僚吴中弹劾成功。
不过,朱棣心里还有另一层想法,当时他在盛怒之下不许百官为朱瞻域求情,后来甚是后悔。只是金口玉言,覆水难收。段民提供了关键的罪证,将所有的矛盾转嫁到柳升身上。给朱棣释放朱瞻域,架了云梯,朱棣既放了自己的爱孙,也不失颜面。不久后,朱棣擢升段民为山东左参政,专为了解唐赛儿这件事。
扬州临近两淮盐场,城内商人十之八九做的是盐业生意。其中,富甲一方的大盐商是丑子春,世代做盐商营运,积攒下万贯家资、千顷田地。曾花重金在后宅造了一座庭园,名曰崇园。
且说,“丑”为稀有姓氏。丑氏一族系春秋时期,齐国大夫逄丑父,其先祖是北海姜姓始祖炎帝之孙逄伯陵。逄丑父的后裔以逄、逢、蓬为姓氏,部分后裔以其名“丑”为姓氏,读作“纽”音。
此次,朱棣下扬州,便是丑家接驾。话说丑子春有三个女儿,大女儿和二女儿两三年前便嫁为人妇。小女儿丑如意貌美如花,尚未婚配。
大女婿杨奕是扬州知府的小儿子,骄奢顽劣;二女婿是丑子春亲自相看,扬州名匠张寿的二子,因其品行纯良,招为上门女婿。
丑子春虽娶了几房妻妾,奈何命中无子。他诺大家业要传承下去,于是四处派人寻觅善商贾之道,又守诚信之人做小女婿。
且说,朱棣等人一路舟车劳顿来到扬州,已是午时。入城后,马车缓步前行,只是因这扬州商贸太发达,街道商铺林立,人如蜂攒蚁集,挨挤不开,马车竟无伫足之隙。朱瞻基安排车夫换道而行,众人安步当车。就连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朱棣也被这热闹场景感染得兴致昂昂,大明一派祥和繁盛,这正是他想要看到的景象。
“这里就是当年隋炀帝起百万民夫开千里之河,役死民夫无数的扬州,也是造风舰龙舟使宫女牵之,两岸乐声闻于百里的扬州啊!”芊芸心里暗暗想着。
“让开!官府办差,快让开!”一阵厉声的训喝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回荡,十分格格不入。
这训斥声却异常管用,水泄不通的道路,瞬时如一条被急速抽干的河道,通畅无阻。“杨黑心来抓人了,快远着点。”路人掩面低声嘟囔,拉着孩子直往后躲。
朱棣等人见几个官差押解一个五旬老者,后面还跟着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妇人,扯住一个官差的衣襟不放手。“官老爷,放了我们家老头子吧,我们是被冤枉的。”
“滚开!疯婆子!”这个人称“杨黑心”的官差杨任用刀鞘猛击妇人手臂,不料她死不松手,他狠狠地朝她心窝踹了一脚。
芊芸见了,赶忙上前扶起老妇人,“官爷,这位大娘虽不该挡你去府衙交差。但是你身为官差,缉拿犯人自是分内职责,但是犯人也是百姓,也有喊冤和自辩的权利,您说是不是?”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在这里撒野?”说完杨任竟要拔刀,却被一颗石子打在右手上,手里的官刀也落在地上。他心里不甘,面目狰狞地举起左手想掐住芊芸的脖子,却被一只强壮的手臂如折柳枝一般,疼得他直求饶:“好汉饶命,我是官差,还请行个方便,让我们弟兄们回官府交差。”
“这人犯了什么罪?”朱瞻基上前问道。
“前日,官府抓获五名强盗,缴获脏银400两。但是报官的人说丢失了五百两。经过拷问后,一个强盗招供,说这张寿是同谋。今日我们搜捕,人赃俱获。”杨任看到朱瞻基气宇不凡,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还让属下举起搜到的银子作证。
“既如此,我等不打扰官爷们办差。我五弟向来侠义,见不得别人欺负妇孺。”朱瞻基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朱瞻域。
朱瞻域这才松了手,依旧冷着脸说:“虽是我大哥替你说情,他日若再见你如此嚣张,绝不轻饶。”
杨任讪讪地陪笑,和其他官差押着张寿回府衙了。
“大娘,您放心,若张伯是被冤枉的,官府一定会还他清白的。”芊芸安慰张寿的妻子道。
“那银子是亲家给我们开玉器店用的,并非脏银。”张寿的妻子掩面大哭。
“您的亲家是谁?”朱瞻域望着他们家颇为气派的玉器店,看上去刚刚开张不久。
“亲家是扬州盐商丑子春。”那妇人啜泣地说。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直奔晚上的落脚处——丑府。
且说,丑子春和大女婿杨奕从早上五更鸡叫时就和府里人等候。二女婿因今年要参加科考,丑子春便教他先安心读书,没安排他接驾之事。
“鄙人扬州盐商丑子春携小婿杨弈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丑子春和杨奕及一院子家丁虔诚地跪拜在地。
“平身,朕路过扬州府,叨扰你了!”朱棣满面春风地说。
“皇上亲驾,乃鄙人万世修来的福气。皇上如此说,羞煞鄙人,只怕诸事照料不周,还望……”丑子春话未说完,却被一个人从堂内冲出来给打断了。
那人看起来斯斯文文,举止却莽莽撞撞,被丈人喝住,他才止住脚步。众人见他眉清目秀,却似为一件天大的事愁的面如土色,让旁人看了甚是心疼。
“父亲大人,廷儿失礼了。只是家父被人诬陷下狱,孩儿心急如焚……”二女婿张廷拱手拜道。
“退下!”丑子春低声喝道,一面赔笑地向皇上道歉。
“他父亲被下狱,哪能不心急如焚?教他去吧!”朱棣淡然地说。
张廷方想起今日全府接驾之事,立即跪拜道:“晚生张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今日,晚生冒昧,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晚生想请皇上替晚生做主,家父生性善良,不可能与强盗为伍,盗取他人钱财。还望陛下明鉴!”
“张廷,你是不是书读多了,脑子像浆糊,皇上微服私访,为国事操劳。你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敢来打扰皇上。”丑子春大女婿杨奕开口说道。
“闭嘴!”丑子春低声冲杨奕说。
“咳,咳!”此时,朱棣干咳了两声,院内立即静悄悄,丑子春吓得立即跪下替女婿道歉。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