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约：“那就算了，我选第二种。”他也太干脆了，终端都沉默了几秒，“你不会遗憾吗？”唐约：“那时候我都死了，我还遗憾什么？”他当然想过这个可能性，也试探着问过一二零四，闻雾源可不可以像制作复制体那样把他延续。毛绒管家的滴胶眼睛极度仿真，却露出悲伤的神色，摇头说不可能。“小闻只能做他自己，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合成其他人意识的污染物。”哪怕把唐约意识上载，流程也是一样的。那或许也不是唐约了，唐约当时哦了一声，那算了。现在闻雾源不在，一二零四也不在，唐约说：“那我死之前会消除星球的等级，再努力一把，或许污染物也不会让人讨厌，小闻可以自由地在各个星球游走。”这个画面他想过无数次，闻雾源实在太寂寞了，寂寞到每一个复制体都能渗透这种千万年的迷惘。“总能遇到再次让他幸福的人。”终端：“这是你的选择吗？”唐约深吸一口气，手拍了拍脑门：“不是！我没那么大度，快点，我选第一个，我要是成为怪物他敢嫌弃我，我也不怕再找下一个了。”少年人眉眼灵动，完全没有做人生选择的反复纠结。说找下一个那么轻松，但眼前的超智能当然清楚他不会这么做的。唐约总说自己不会谈恋爱，不会撒娇，更学不会山盟海誓，却不知道他的行动就远超誓言。他永远坚定选择未来。终端：“你不是说挖掉脑子你就不是你了？”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唐约都想踹这蓬松得和洗好的猪大肠相似极高的脑子一脚，“不许动摇我。”终端没有说别的，它不会告诉唐约它能感知对方的所有想法。闻雾源的意识串联唐约，同时也串联终端，蓝巢感慨的唐约不像普通人类也有道理。他有了污染物的部分，也有了终端的部分，是最适合接任的对象。四周又恢复了安静，唐约问：“我接替你成为终端，那你呢？”终端：“序幕出逃这么多年，总可以轮到我了吧。”它身上的显露晃晃悠悠，在黑暗中冒出光，声音又有几分唐约熟悉的腔调，像是闻源会说的话：“他有的我也要有。”唐约被幼稚到了，又问：“你一颗大脑子逃到哪里去，数据都给我了你不就是一个空脑子。”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那我以后打牌抽奖是不是都能赢啊。”融合了样本一号记忆的终端：……唐约：“你不会没考虑过这个情况吧？是不是太草率了？”少年人神色狡黠：“要不要再出个新方案？”终端：“不需要。”它的音色严肃了几分：“唐约先生，请你严肃一些。”唐约：“所以呢，我要怎么成为你呢？”终端回答：“请来到我的保温舱。”玻璃层像个肉眼可见的鱼缸，唐约没学过游泳，也不怕跳进去电死，看了眼周围也没有入口：“我怎么进来？”他戒指上的芯片被终端吞了，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完成了芯片内容读取。万年前闻雾源选的芯片材质和玻璃层内的核心芯片是一个材质，传输速度比现在的材料快上许多。终端：“右侧有个按钮，请输入密码。”密码也不是电子的，是很久远的旋转锁扣。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有这样的日记本，麦笛总当着唐约的面问我可以看看吗？妈妈假装解锁，在日记写我爱妈妈的唐约怕被妈妈发现，紧张地盯着又不拒绝。麦笛笑着搂住他说小约你应该拒绝我，这是你的隐私。唐约不明白：我喜欢妈妈，要是妈妈能打开，隐私也给你看。他涨红了脸，小声补充：你看了不要笑我就好啦。麦笛还是没看，她搂着怀里的小孩，唐约在外牙尖嘴利过分成熟，对内却太不懂得拒绝。可是那年她也没多大，不知道怎么对小朋友说就算是爱人也可以拒绝。唐约陪着自己长大，唯独在爱上吃软不吃硬。喜欢的人善良却不平凡，相爱太美妙，拥抱把他变成从前的小孩。表面拒绝，行动热烈，正好凑成一对，可以获得很多的来日方长。明明终端没有说密码，这个时候唐约的动作比意识快一步。他错愕地看着被自己打开的密码锁，里面的液体并没有涌出，以极快的速度把他卷了进去。意识陷入黑暗前，唐约听到了终端的一句“欢迎成为继任者，亲爱的唐约。”……骑士团从9421星的航站楼带回简连后，简连一直和一二零四住在一起。管家小狗和他住在主城区的酒店，米切尔森也在套房。期间方景同来过，也有骑士团的成员来探望。简连早就接受污染物了，这个时候更担心躺在床上彻底失去呼吸的米切尔森。对方的拟态还没有完全收回去，破碎的翅膀看上去很可怜，简连想给它包一包触角都不知道如何下手。光脑失效，全星系似乎都失去了科技能运行人工智能。好在9421星早就停下了空轨，目前外面能开的车居然是复古车型，纯靠燃油和能源。悬浮车是没有声音的。这些老车型声音很大，9421星又没什么高层建筑，深夜听得很清楚。简连一边给米切尔森擦脸，一边问一二零四：“我们会永远这样吗？”没人知道9090星发生了什么，有人猜测终端如从旗所说毁灭了。也有人害怕回到末世时代之前，也害怕星系外的其他种族进攻。未知最让人恐惧，也有人选择享受这样的时光。简连打开了窗户，能看到不远处广场的篝火晚会。室内烛光下，一二零四趴在地毯上，人工智能小狗也休眠了。远处热闹，这里孤独，简连摸了摸自己的戒指，继续守在米切尔森的病床边。躺在病床上的污染物手忽然抖了一下，撞到了简连。简连惊讶地看着额头冒汗的男人，却被对方攥住了手，戒指摁进肉里，面容清秀的男孩痛呼出声。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瞳色变成了深绿色，瞳孔放大，死死盯着简连，不知道在辨认什么。简连挣脱不开，一直喊米切尔森的名字。之前住在米切尔森公寓的时候，隔壁还有一个老人以为他是骑士长新交的男朋友，告诉他米切尔森这人不靠谱，总惹别人伤心。又说可以理解，毕竟骑士团要效忠国王，保持单身。简连后来想，这或许是污染物的托词。毕竟污染物能活很久，和人相爱会很痛苦。留下的人痛苦，死去的人也痛苦，难怪电影和书本都说跨物种相爱太难。即便人和人相爱也是竭尽全力不一定善终。一二零四问过简连：“如果丁言理真的彻底不在了，你还会结婚吗？”简连摇头，他说不知道。他得到的太短暂了，甚至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发生的事超乎他的认知范围，几乎是颠覆性的影响。一二零四说：“我还以为你会说不。”简连摇头：“我不是大约，我只是相信爱情存在，他相信爱情万古长存。”哪有万古长存呢，简连在这个瞬间却认出了绿色眼眸中情绪带来的熟悉感。他惊喜地反手握住对方的手，“言理！”第94章 9090：冷酷上校对方没有说话。丁言理长得算中上, 不缄默也不热络，之前也没有任何恋爱经验。论相貌远不如唐约的历任结婚对象，但简连就是喜欢他。同为污染物的米切尔森算一个英俊青年，简连和他相处, 受他照顾, 对方很有分寸, 也有天然的疏远。简连以为这是任务，后来才知道污染物都是这样的。或者说9421星的污染物都这么和人相处，怕记忆深刻，怕别离。一二零四说：污染物之前也是人, 当然也会怕了。简连紧紧握着米切尔森的手，他喊出的名字却得不到回应，很快眼眸黯淡，男人倒了回去。他不知道污染物的意识经历着多大的风暴。所有污染物诞生起就知道他们的序列来自序幕, 也无条件听从序幕的命令。不知道序幕发生了什么, 污染物沟通的通道忽然变得拥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