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长的胳膊支撑着瘦弱的身体站起来,震耳欲聋的炮火声像针扎一样震得耳朵生疼,各种灰尘颗粒混合起来卡在鼻腔里、嘴里,吸一口气都被膈得生疼。
黎阳擦去糊在眼前的泥,这个炮火纷飞的世界第一次进入了他的视野。
高楼被拦腰斩断,庞大的建筑从几十米高的空中砸向地面,摧毁了路径上的所有的物体。汽车一辆接着一辆撞毁在满是弹坑的路上,人们尖叫着,逃窜着,仿佛末日已至。
巨大的飞船遮住了太阳,让正午的天空变成灰色。身穿灰色装甲的外星士兵们拿着武器跳下飞船,在天空中形成密密麻麻的黑点,最终在地面上平稳降落,飞窜在天空中的各种飞行器成了这昏暗空间里的唯一光点,蒸发的血液变成红色的腥味气体充斥在城市的每个角落。
“救救我们,救救我的孩子......”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一个被废墟压着半个身子的女人,女人一只手将一个啼哭的婴儿高高举起。
“救救我的孩子......”女人的气息急促,好像在用最后一丝力气为自己的孩子呼救。
黎阳木讷地望着这对母子,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救这个孩子,难道那孩子从女人手里接过来就能让这个见世不久的生命逃过一劫吗?
女人嘴里还在说着什么,但炮火声完全掩盖了她的声音。
一块破损的墙壁从天而降,黎阳本能地冲上前接过女人手里的婴儿把他护在身下。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响起,女人的头被砸下去一个大坑,红黑色的液体从发丝中喷涌而出。
“不......”黎阳绝望地瘫在地上,怀中婴儿的啼哭声好像更大了。
一束亮光刺入黎阳的眼睛,黎阳慢慢清醒过来,午后的太阳战胜了远去的乌云,重新挂在了西边的天空中,刺眼的强光透过窗户直射在黎阳脸上。
黎阳坐起身来,用手挡在脸前遮住袭来的阳光,“是一场梦吗?还是......”
”啊——啊——”某个地方传来两声类似婴儿哭叫般的啼鸣,黎阳警惕地站起身来,向房间四周打量,发现这房间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别人,也没什么家具。
顺着声音来源,黎阳看向窗外,原来这啼鸣声并不是什么婴儿的哭闹,而是来自一只站在窗外树梢上的红眼乌鸦。
“是你......”黎阳看着乌鸦,“刚才的梦就是这只眼睛的来源吧,那段我一直在逃避的记忆。”
黎阳回想着梦中女人死时身体中流出的黑红色液体,想着那应该就是变体细胞和血液的结合物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乌鸦扑腾了两下翅膀飞走。
张百草打开门,看着站在窗口的黎阳,“你果然不受噩兆的影响,还是醒了啊。”
黎阳看着张百草,低声念叨着这个曾经也在风黯口中听说过的名词:“噩兆......”
“不过窗户上有警报器的,你逃不走,”张百草误以为黎阳站在窗边是想逃走,“而且这里是四十五层楼,跳下去估计连变体细胞都救不了你,不过既然你这家伙也是乌鸦变体的话,应该也会飞吧......”
“飞?”黎阳有些疑惑地看着张百草。
张百草叹了口气,“看来你是真的对乌鸦变体了解得不多。”
“你们认识风黯对吗?”黎阳问道。
张百草点点头,“他是我们整个猎狗帮的敌人。”
“为什么?”黎阳急切地问道。
张百草走到黎阳身边,看向窗外的天空,那之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这就要从战争刚开始时说起了。”
张百草沉默着看向窗外好久,回过头来发现黎阳征用充满期待的炽热目光看着自己,“你看我干什么?你可是我们抓的人质啊,别以为我会把这些事情告诉你。”
“万一......”黎阳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却找不到什么理由让张百草告诉自己。
“好吧,反正现在也无聊,就讲给你听吧。”张百草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对了,你应该饿了吧,我先去给你找点吃的,你边吃边听。”
城堡四十层的某个房间中,窗帘把窗户外透进的光遮挡得严严实实,漆黑一片的偌大空间里只有几盏蜡烛在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顾长夜坐在皮质沙发上,看着面前在烛光中起舞的女人。
颖颖身穿精致的火红色舞蹈服装,舞动着四肢就像是一朵在黑夜中绽放的花朵。
“时昼!”颖颖的眼中满是俏皮和活泼,一点也不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轻踩着舞步来到顾长夜面前,在距离顾长夜不到十公分的距离处妖娆地扭动着腰肢。
“喜欢思潮跳的舞吗?”颖颖语气妩媚地说。
“思潮......”顾长夜轻念着这个名字,他站起身,看着面前扮着俏皮相的中年妇女,眼神中露出一丝凶光。
“思潮?”顾长夜猛地用手捏住颖颖的脖子,“你不是韩思潮!”
颖颖难受地咳了几下,拍打着顾长夜的胳膊。
看着面前的女人被自己掐得面色通红,顾长夜的手才松了下来。颖颖踉跄着站稳,深吸了口气。
“是我演得不好吗?要不要换一场戏。”颖颖颤抖着说,她的眼角闪烁着泪光。
顾长夜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他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以往的这段时间是他最放松的时候,但他现在怎么也放松不了,脑子里总是有什么东西在刺激自己。
“跪下。”顾长夜低声说。颖颖听话地跪在顾长夜面前。
顾长夜解开裤子,抚摸着颖颖的头发,“开始吧。”
俄罗斯叶卡捷琳堡,弦站在一栋残破的高楼顶,他身上的棕黄色体甲逐渐褪去,一只乌鸦在他的头顶盘旋。
远处的盖里星能源输送装置和驻扎部队都已经被完全摧毁,联军士兵们正做着最后的清算工作。
五六只黄绿色的蜜蜂状微型机器人飞在弦的周围,像是在监视着弦的一举一动。
突然,空气中射来数根小型尖刺,精准地摧毁了环绕在弦身边的微型机器人。
一个浑身布满尖刺的白色身影从空中跃至弦所在的楼顶。
“蜜蜂都被干掉了,想说什么就说吧。”蓟来到弦身边,白色体甲逐渐褪去。
弦向空中挥了下手,那只盘旋在上空的乌鸦便飞到他的身边,在他肩膀处落下。
火焰和灰烬布满叶卡捷琳堡的每个角落,这是驻扎在俄罗斯的最后一个盖里部队。大雪从城市上空落下,俄区联军的高层正站在满是弹坑的街道上激动地和安岩握手。
弦挥了挥手,乌鸦向南方飞去。
“他说了什么?”蓟问道。
弦看向远方,沉默了一会,“他们找到了。”
“什么?”
“火神殿,他们找到了位置,不过需要我去确认才行。”
“哈哈哈哈哈哈。”蓟大笑起来,“传说中的造世主吗?被埋在黄沙下等着我们去救?真是可笑,这种所谓的造世主即使被复活了又能怎样?”
弦摇了摇头,“他很强,我能感受到。”
“既然他能被杀死,就还不够强。”
“足够把盖丽星人赶出去了。”
“呵,”蓟不屑地轻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祝融只创造了我们呢?万一灰狗也是他的创造呢?一个科技远高于我们的文明,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即使真是祝融创造了我们,他对我们来说也只是另一个更高的文明而已。”
弦皱着眉看向蓟,“我们不能再等了,没人知道战争会以什么方式结束,复原派有自己的计划,前进派也有自己的计划,我们不能再依赖于我体内的树基因了,它进化得太慢了。”
“前进派的计划?就靠那堆废铜烂铁?还是靠安岩的一张嘴?他所谓的政治影响力?没有蟒变体他什么也不是!”蓟激烈和弦争辩起来。
“但他才是所有人认可的领袖不是吗?半个月前甚至没多少人知道有异变部队存在。”弦说。
蓟咬着牙,不再说话,他知道面前这个多年的搭档比自己能说多了。
“前两天我的人发来一段资料,是另一套机甲,他的各项性能完胜我见过的所有武器,甚至包括盖丽星的武器,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安岩他们又搞出来的新花样,但我们不能大意。”弦说,“所以我思考了很久,我们分裂者不能坐以待毙,得用自己的方法结束战争才行。”
“分裂者......我们这个组织最庞大的时候也不过才三个人吧。”蓟苦笑着。
弦笑了笑,“现在可不一样了,我们又有了新鲜血液。”
“他俩?从三个扩大到四个人?”蓟戏谑地说。
弦笑着摇了摇头,“机动部队中站在复原派那边的人可不多。”
蓟有些钦佩地看着弦,“弗拉让你做机动部队总指挥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别人还真没有你这种玩政治的脑子。”
弦看着地面上正与俄罗斯军官们热切交谈的安岩等人,脸上飘过一丝难以捉摸的表情,“从明天开始,我就会多一个‘传谕者’的名号,这场暗斗也是时候拉开真正的序幕了。”
蓟点点头,“现在是战争时期,安岩集团的媒体和财力发挥不了什么作用,是打响我们名号的最好时机,不过......”蓟说着看向远处被炸毁的盖丽星飞船,“如果祝融不受我们控制该怎么办?”
“我在找杀死他的办法,他能死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希望你的决定不会毁了这个星球。”
“不过你最好想一想过几天和老朋友见面了要聊点什么。”弦用略带调侃的口吻说。
蓟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好像相比地球毁灭来说他更怕面对那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走吧,下去给俄国人展示一下联军内部有多团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