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王芳云的话众人都沉默了,昨天晚上听到动静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为难一个守着瘫子丈夫的可怜女人,大家心里也不得劲儿。
况且赵家人走的时候秦光显还没死,他甚至在地上又挺了好几个小时,可没有一个人出来管他。
他的死是整个大溪沟村的村民默许的。
这时候再谈是谁的责任根本毫无意义。
良久,等吵吵嚷嚷的妯娌俩都安静下来,才有人提议安置秦光显的尸体。
“就这么放着也不是个事儿,老大,你娘和兄弟现在估计正在公社游街示众呐,你看这事儿···。”
“什么!游街!还是在公社?那···那。”那我儿子怎么办!
王芳云都快疯了,她家光耀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好对象,眼看就要出人头地了,老婆子却把脸丢到了公社,这要是被女方知道了可咋办?
“哎呀我真是命苦啊!男人被死老婆子给打残了,儿子好不容易成才她也要想方设法毁了去啊,我的天哪!呜呜呜~”
王芳云的担心绝不是空穴来风。
近几年,随着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口号传遍大江南北,女性主义意识也逐渐觉醒。
就连她们这样的乡下地方,也月月都有上头的人来开会,让他们学习女性权利,鼓励自由婚姻、勇敢反抗压迫和家庭暴力。
特别是这几年女孩儿也开始念书看报,受了教育后,新一代的女性更加觉醒了平等意识。
买卖妇女、包办婚姻、家庭暴力,在这一年都是十分敏感的标签,秦家三人又几乎是五毒俱全,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罔顾人伦!
在场的人虽然不在公社,但他们几乎都可以想象到这件事情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对整个大队尤其是对秦家还在公社读书的两个孩子,将会造成多么巨大的影响。
眼看王芳云滚到地上,已经抓着头发哭闹起来,林帮娣才想起了招娣。
她可怜的命苦的女儿,自打出了钱家的事儿后她就不大回家了,整天只顾着学习,成绩是顶顶好的。
可如果事情在公社传开了,人人都会知道她有一个卖亲外孙女的奶奶,那招娣她···,想到这里,林帮娣眼眶热了。
为什么,她们已经尽力不沾上这边的烂事了,为什么还要拉上她们家?她已经被害死一个孩子了,为什么不放过招娣?
越想就越想不开,林帮娣突然发难!竟然扑到秦光显的尸体上捶打起来!
周围人都快被吓疯了,连忙将她死死拽住,秦运国和来娣也拼命拉着她。
“招娣娘你这是干啥哩!哎呀打不得打不得!快快快!快拉走!”
“呜呜呜,娘!咱回家!咱不沾这事儿,咱回家!”
围观的人多,很快就制住了林帮娣,可她被死死的压住却还是怨愤难平,这会儿也不在乎家丑不家丑的了,张嘴儿就喷。
“活该!小杀人犯早就该死了!老东西要不是为了他也不敢卖赵家的人,她不卖赵家人他家会把人押到公社去吗?害的我家招娣跟着丢脸,呸!都死了才好呐!”
合着你知道老太太是被赵家的人带走的呀,社员们都默契的只当没听见林帮娣说的话,合力将她架了回去,只留下秦运国。
“运国,你看这事儿咋办?按说你们已经分家了,丧事不该你来操办,但···但他爹娘都···。”
别说秦运国了,就是其他社员其实也没一个想来这场丧事上帮忙的。
这家人实在太邪门儿了,算上钱惠肚子里的,一年不到死了三个孩子,想起来就让人头皮发麻。
虽说新时代不信牛鬼蛇神那一套,但风水这个东西确实玄乎的很。
和这样作恶多端的一家子来往过密,免不得是要把霉运带到家里去的。
家里可还有老人孩子呐。
虽然碍于交情,众人嘴上说着该帮秦老四家收敛秦光显,但脸上却都犹犹豫豫的,明显是不乐意沾手。
这秦光显可是秦老太和秦老四两口子的眼珠子,等他们回来了发现这位龙太子死了,还不知道该怎么闹呐。
赵家走的时候秦光显还没断气,到时候他们免不得是要把气撒在同村社员们身上。
稳妥起见,大家都恨不得撇清关系才好,谁敢沾手啊?
感受着乡亲们或嫌弃或忐忑的目光,秦运国考虑了好一会儿,直到聚集过来的社员越来越多,才缓缓叹了口气。
他家和老四家关系复杂,妹婷又是死在他家两个小子手里的,这事儿一辈子秦运国也忘不掉,现在要让他操办仇人的丧事,他是真做不到。
“麻烦大家了,来个爷们儿给我搭把手,咱把人抬到老四家炕上放着吧,剩下的···就等他家回来再说了。”
他这个就算仁至义尽了,知晓他们两家的龌龊众人也没说什么,正好这倒霉地方大家也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很快,秦光显就被挪到了秦老四家空荡荡的炕上,社员们也很快都散了。
“就这么放着也不行,这样的天气只怕明天就要臭了,还是早做打算吧。”王老汉站在自家门口,提醒了秦运国一句后,就关上了门。
说起来大溪沟村也是百年古村,历史悠久了,可打王老汉有记忆起,就没哪家死了娃娃是没人管的。
毕竟再有怨那也都是大人的事儿,基本上不会牵连上无辜的孩子。
可秦光显却是个例外。
他的一切罪孽全是他自己真真切切犯下的,要不是他这么顽劣,也不会落下个活活疼死后又曝尸无人收敛的下场。
年纪小从来都不是他可以肆意妄为的理由。
人狂自有天收,法理不能管束的,最后也都会栽在因果报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