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大运河，水波凛凛。
四条大船组成的船队亦可谓浩浩荡荡。
江南省头名解元的旗帜迎风飘扬，
就连沿途的水匪、盐帮也不敢妄打主意。
倒并非是这些亡命之徒对这支船队不眼红，
主要是那“解元”的旗帜太过亮眼。
除非是他们想体验一下“天军压顶”的雷霆之威。
否则，
就老老实实憋着！
目送贾瑞安然过境！
——说到“匪患”。
就不得不提《红楼梦》里，
虽然公子小姐们一再吹捧如何如何的“盛世”，
但实际上，肉食者鄙，他们又哪里会知道，这年景早已是末世之兆。
曹公笔下的种种蛛丝马迹点明了：
“水旱连年”、“鼠盗蜂起”、“穷人家早过不下去了”。
但，不管底下怎么乱。
至少朝廷的秩序还在维持，
就如同贾家，
虽有捉襟见肘之忧，
表面上却还是如日中天。
现在水匪、盐帮们的势力还太小，
他们是真的不敢明火执仗地抢劫新科“解元”的船队。
但是再过十年，就不一定了！
别说你一个乡试解元，
便是皇商、皇杠也照劫不误！
.........
贾瑞站在首船的船头，
迎风而立，衣袂飘飞。
身后一左一右站着贾艾和甄英莲。
“爷，方才又有两支商队请求加入咱们的船队。”
“并给出了一条船二十两银子的庇托费。”
贾艾拱着手向贾瑞汇报。
贾瑞点了点头，说道：
“嗯，知道了。”
并喃喃自语道：
“今年黄淮地区的夏粮又是绝收吗？”
“怎的短短四五个月，沙河附近涌出这么多水匪？”
“记得来时并不是这般景象？”
贾艾听到，苦笑着说道：
“爷就别操这份心了。”
“前些日子，深丘县令被罢了官。”
“返乡途中路过金陵，前来探望老太爷。”
“说是那边连下了一个月的暴雨，洪灾泛滥，夏粮绝收。”
“朝廷拨下来二三十船赈灾粮，上上下下过手沾油，到灾民手里每人只合不到半斤掺了沙的口粮。”
“够做什么用的？”
“那县令倒是个好官，一封折子捅上去。”
“自己反倒被罢了官撵回老家去了。”
“爷您说，咱操这份心做甚么？”
贾瑞只是沉默，并没有回答贾艾的问题。
他现在确实不能去操这份心，
力微而揽大任，乃是取死之道。
贾瑞不会不懂。
他是书生，但不是纯书生。
............
船队抵达神京城左近，
一路平安无事。
贾代儒早已是得了信，
喜不自胜地领着一帮人来码头迎接。
贾瑞远远看见代儒，心中亦是激动。
站在船头挥着手喊道：
“老爷子，我没有骗你吧？”
贾代儒嘴都笑歪了！
指着大船对岸边的陌生人介绍道：
“我孙子，解元！”
“乡试第一名！”
当然，老头子这症状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自从收到贾瑞的来信，
老代儒便开始硬气了、也飘了！
同时某种不可名状的症状也开始泛滥......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逢人就说：
“我孙子，江南省头名！”
“诶，你咋知道的？”
“啊对对对，是解元！”
哪怕是上街买鱼，也要对人说：
“你看这条鱼，它像不像个举人老爷？”
“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孙子，贾瑞，江南省乡试头名，解元公！”
“............”
人们都说，
贾瑞考中了解元，
自己没疯，老头子先疯了......
大船靠岸，
贾瑞刚一登岸，
老头子就来戏了——
拐棍一扔，
拱手就要行大礼：
“老生贾代儒，拜见举人老爷！”
“哦不对，是解元公老爷！”
一群人赶忙上前拉住，纷纷道：
“得得得得得......”
“老太爷您真的，大可不必这样。”
“我们都知道瑞大爷高中了！”
“一大把年纪了，越活越像个小孩。”
“真的是......先前还不像这样式的。”
“您也不用这样暗示，我们知道向瑞大爷行礼。”
说完，便是呼呼啦啦跪下去一大片：
“拜见江南新科解元公，贾大老爷！”
贾瑞都快被老爷子气笑了！
咱也不比范进更穷啊？
咋就得了范进的病？
——其实贾瑞心里更明白，老头子一生不中的压抑，并不比范进的穷困潦倒少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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