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嗒——”
轻微的落锁声, 身后刻有雕花的门扉彻底合上。
方做好的早餐还热气腾腾的留在桌上,由于前一天特意交代过母亲不必早起相送,川岛独自一人出了公寓楼。
然而当他走到这幢颇有后现代艺术设计的住宅楼下时,几乎是心有所感地朝主卧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窗帘微动, 仿佛刚刚不过是起了一阵清风。
买了早班的飞机, 川岛自认对离别苦手, 尤其不能面对母亲任何的忧愁情绪, 这个时间段正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
他在法国待了近三天,昨晚最后一次的促膝长谈,母亲难得提起他小时候的事情, 说着他各种无法无天的过去。
说实在的, 有些事他自己其实并不怎么记得了, 母亲也说他分明记事很早, 但就是对某些回忆不太上心。
当母亲提起当初道明寺家的孩子曾来宣言要娶他时, 川岛的表情比之前说起“他扔了一条毛毛虫到迹部的头上”时还要来得惊悚。
——即便之前已经从迹部那里听过有关道明寺的这件事, 但心理准备实在是可有可无, 从母亲嘴里亲口证实更让他崩溃。
——直接跑到母亲面前说, 难道是要上门提亲吗?!
“不过后来知道你是男生,听说道明寺家的孩子很是大闹了一场。”母亲叹了口气,“我跟你父亲说, 不能再那么打扮你了。他也被藤原先生呵斥了一顿, 说这次胡闹太过了。”
“……”
欺骗感情之类的……吗?
怎么说呢,
感觉不是一点的怪。
川岛也却是能从叙述中侧面对自己的童年有了一个新的认知——他本来以为自己是嘴甜可爱的活泼派, 结果一不小心太过火, 变成了混世魔王的跳脱派。
甚至在母亲的回忆里,他尤其喜欢“欺负”赤司家的孩子。
“……”
欺、欺负吗?
川岛简直觉得自己的记忆完全是有问题的。
“当时那个孩子明明只是从旁边走过,你也非要多嘴去说人家两句。”
“这个……”
其实……是……
川岛纠结地皱眉,记忆中自己分明只是觉得对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太过有趣,这才忍不住撩了几下。
不过赤司一直不怎么搭理他,两三次下来,他也就不去关注了。
“你父亲说你那是想跟人家玩,那次特意把赤司家的孩子带过来,结果你压根就不跟那个孩子说话。”川岛穗和无奈地摇头笑着,“你姑姑还说,你这孩子就是没心没肺惯了。”
川岛·回旋懵逼·凛:“…………”
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难怪后来他去赤司家,赤司征十郎一开始会那么冷淡的对自己。
——这完全是他自己作死啊???
对于自己幼时记忆在细节上的模糊不清,川岛其实也挺能理解的。
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更有可能是自己压根没去注意没有录入记忆库。虽说赤司这件事他几乎没有回忆,大概也是他完全没去注意的原因。
……毕竟记忆关键在于他的认知,也是没办法说清的事了。
“你那时候最喜欢和迹部家的孩子一起玩。”母亲最后是这么总结的,“国中那次我见到他,变化确实很大了。”
“嗯?”川岛并不记得自己将迹部带去过母亲面前,“见过迹部吗?”
“偶然碰见的。”母亲噙着温柔的笑意,“我那段时间在准备出国的事情,在我拜托之前,那个孩子说让我放心,他会好好照应你。”
……
交谈最后,母亲委婉地提起他和父亲的关系。
他们关系不太好已经是持续已久的事,对此作为父亲的那一方总说“孩子是到了叛逆期”,而作为儿子的这一方,父亲的某些做法实在是不能苟同。
最开始的分歧点便是那身女装的打扮,川岛冷静客观地评价,那确实是他逆反心理的最大导火索。
母亲叙述中的父亲形象与他所了解的相去甚远,“为了他和爷爷大吵一架”“付出了很大代价才让他从那个家族剥离出来”,说不震撼绝无可能,但大概是太过于脱离认知,川岛实在触不到实感。
就像母亲期望他如儿时一样,川岛也觉得父亲这个代名词只要保持固有印象中放浪不羁就好。
这个人没有父亲的威严与亲情交融,但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记忆组成中高高在上的边缘化,却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川岛坐在候机大厅里,一路畅通加上他刻意的早起,即便是早班机的时间也绰绰有余。
此刻他正拿着那部本不属于他的手机,若有所思地在掌心转动。
川岛自认并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爱好,更怕看见如上次一般不该看到的,但就在他方才犹豫要不要拨通父亲的电话时,不若之前急于正事无暇顾及其他的状况,川岛在拨号界面一眼便望见了与自己的通话记录。
联系人备注只有一个字——“凛”。
不带姓氏,仅仅以他的名来称呼。
如果是迹部在他心中的定位是良师益友,那么赤司则是无法定义的多重身份。
川岛的篮球、纸牌、将棋乃至更多都深受赤司影响,说是赤司一手教出来的也不为过,在这一层看上去正如博学多闻的良师。在赤司家时,赤司偶尔会随他的意愿一起玩耍,但并不像玩伴,每每一起出去更像是照看着他的慈祥长辈——这个形容实在让川岛大脑发颤。
更多时候赤司是管束他的那一方,会监督他的行事与过分出格,但只要是好好讨饶,这人其实分外好哄。
川岛亲身试验,只要不是踩到了什么底线的地方——他确实也从来没有去试探过那种东西——厚着脸皮好声好气地去哄两句,赤司其实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
不过后来是他被赤司那种望尘莫及的缜密心思所吓退,自动不再招惹,也没什么这种机会。
记得他刚开始安分的那段时间,赤司还很是奇怪的对他多有注目。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有那件事。
赤司到底还是将他当做朋友的。
主动权在他这里,但川岛已经开始动摇。
……那并非是谁的本意。
思绪一转,川岛拨号的手迅速地输入了另一串数字。
那方很快接起。
“赤司,是我。”为防再次出现上次节奏失衡的情况,川岛率先把握先机,“我准备搭早班的飞机回去,这些天辛苦你了。”
“早班机?”赤司稍停,“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
“不要逞强,你没有固定的去处。”赤司打断他,“另外,让我去接你应该会更好。”
“……什么意思?”
他本意只是告知全程参与的赤司自己的近况与安全,但听赤司的言下之意似乎并不简单。
“道明寺司正在满世界找你。 ”赤司意味不明地淡声叙述,“不过你放心,藤冈桑没有受到影响,道明寺司也并不知道你的具体去向。目前还算平静,可一旦你出现……道明寺司确实是个难缠的对象。”
不过三言两语,足够熟悉对方的川岛便完全明白了背后更多的牵扯。
道明寺司一定是动用了道明寺家前去查找,赤司自然在这中间插了一手才让前者未能如愿知道他的具体动向,但却知道他已经不在国内。
赤司和道明寺还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交锋另论,总之目前的局势已经明朗。
川岛揉了揉额角,倒是不若之前疲惫非常,只是有些唏嘘。
道明寺这样的,赶紧出现个人一举镇压,别再来为祸他这等底层平民了。
“赤司家的保全系统应该足够让你睡个好觉。”
——赤司实在了解他。
况且现有条件分析下,赤司宅似乎确实是最佳去处。
“……我想也是。”川岛应了一声,手指捏的太紧,松开的一瞬有些麻木后的刺痛,他站起身,一边甩着那串已经用不上的公寓钥匙,一边向前走去,“那就麻烦你了,赤司。”
“我很乐意。”那头给出了如是温润的回复。
“既然是乐意的话——”川岛忽略着心底的不适感,故作轻快地道,“那么多准备一顿晚餐好像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当然。”赤司的声音隐隐有了笑意,“绝对会合你的口味。所以不必担心。”
最后这句仿佛双关之语。
川岛静了一瞬:“嗯。”
挂断电话排队登机,这几天的辗转让川岛觉得一年份的运动量都在年末结束。
等成功落座在机舱内,不足的睡眠量终于开始发挥威势,川岛仅仅喝了一口温水,困意袭来。
……
“诗织阿姨一定不会有事的。”医院的走廊上,黑发男孩难得沉静下来,低声安慰着身边的红发男孩,“相信我,绝对没事的。”
红发男孩一言不发,只是握着手指固执地望向手术室上鲜红的三个大字。
[手术中。]
藤原凛着急地眨了好几下眼,一瞥望见赤司的手越掐越深,下意识便伸手抓住了对方的手。
不规律的轻抖使得他不禁跟着颤抖起来。
“不要害怕。”即便自己也被生死的恐惧所震慑,藤原凛依旧坚定地握紧赤司的手,稳着声线宣告自己的陪伴,
“别怕,阿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