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日笙的消息,其实对于杜锋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
与此同时。
新界某处公馆。
这里是李裁法在四年前买下来的。
不过他买下来以后,只是进行了装修,并未住过人。
可现在。
这里显然是有人入驻。
但李裁法并没有因此而感觉到奇怪或者愤怒。
反倒是双手垂立着,老老实实站在了门口。
「先生今晚休息的早,你还是不要再等了。」
门口一名老者,语气平淡的说道。
「裁法没事。」
听到这话,老者也没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的转身就回到了房间里。
「先生。」
公馆卧室,老者恭敬的站在门口,双手抱拳,身子微躬。
在他前面足足有近十米的地方,坐着名垂暮终年的干瘦老人。
他便是被誉为「沪城土皇帝」的杜日笙。
说起杜日笙,确实是传奇一生。
14岁的他,还是沪城十六铺码头的一名水果行学徒。
同年。
在一个机缘巧合下,拜入了青帮陈世昌的门下。
并结识了他人生的两位「同仁」,黄金荣跟张啸林。
其实。
杜日笙还是有国家情怀的。
当年沪城受难,太阳人威逼利诱的想要拉拢他,但都被他果断拒绝。
迫于当时青帮在沪城的影响力,太阳人也就只能作罢。
甚至在内战时期,杜日笙还曾一度要求解救学生。
单单按照这个来看,他在大是大非面前,还算是有些主张的。
1937年的时候,外界传言他迁居到了香岛。
其实那时候,他不过是到香岛溜达了一圈。
甚至连一周都没待上就回到了大陆。
至于这栋公馆,便是在那个时候让李裁法买下的。
为的就是制造出一个他人在香岛的假象。
1946年,杜日笙才公开露面。
当时他觉得自己怎么也该捞个市长的头衔来过过官瘾。
再不济,副市长也行。
可没想到。
这些都只是空想而已。
不仅如此。
没多久,他还被冠上了个黑帮头子的称号,处处都进行打压。
心灰意冷的杜日笙这才意识到,自己押错了注!
至于这些年。
他带着家眷和亲信于世界各处游玩,除了给自己人生最后的一段旅程多点精彩外,同时也是为了培养他的孩子!
直到去年,杜日笙病情恶化。
无法落叶归根的他,只要把人生最后的终点站,设立在这座他曾经说自己要定居的城市。
「还在外面?」
杜日笙面色晦暗,声音虚弱,整个人看起来,更是有气无力。
「是的,已经两个时辰了。」
老者回复。
「唉,他还是不懂我的用心啊。」
杜日笙长叹了一口气,看着窗外逐渐昏暗下来的光色,说道:「我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但最错的,就是错信。」
「也正因为这种错信,导致了谁跟我走的近,未来就会受到更多更大的厄运呐。」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杜日笙本来就不是个庸碌之辈。
他能做上青帮三大交椅之一,绝非偶然,全凭他的谋划。
可到头来,谋划了别人,却忘记谋划自己。
只能在香岛苟延残喘,等待死亡的降临。
老者有些动容,想要说什么,但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先生,葛肇煌求见。」
又一名老者,此时走了进来。
他先看了眼旁边这位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好兄弟,继而对杜日笙拱手说道。
「肇煌啊,老戴的学生,他我还是知道的,听说他还在这边搞了个帮派是吧,哦对,按照这边的说法,应该是叫字头,倒是有些本事。」
杜日笙淡笑着说道。
「那先生您……」
「唉。」
杜日笙长长叹了口气:「见吧见吧,顺便也把裁法叫进来吧,他们都想看看我还有多少时间,既然后辈们盼着这个,那就了了他们的心愿吧。」
对于逃亡或者迁居到这里的沪城商人来说,杜日笙那就是天。
犹如真正的君王。
当然,他们并非是畏惧杜日笙,更不是臣服。
而是想要得到杜日笙的一句承诺。
承诺他们日后青帮的这把交椅,要交给谁。
别看现在青帮表面上已经落败,但暗地里,真要把能量全部聚集起来,还是相当恐怖的。
何况黄金荣也好,张啸林也罢,原先的三位青帮当家的,现在只剩下了杜日笙一人。
他自然是最有话语权了。
这就好比是那些个字头的叔伯。
都他娘的死光了,留下来一个,自然是被当成了宝。
哪怕是心里根本不把他当做一回事,表面功夫也是需要做到位的。
虚伪,正是居心叵测有野心的人,专属的天性。
两名老者互望了一眼,似是有不甘,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杜日笙现在的身体,自然是不宜多走动。
而且就算他有这个心,身体机能也撑不住。
于是只能在卧室里接见了李裁法和葛肇煌这两位如今在香岛风生水起的沪城人。
「见过先生。」
「见过先生!」
两人在礼数上,还是很周全的。
而且也仅仅只是站在了卧室门旁,并未深入。
「坐下吧。」
杜日笙拿过旁边的茶碗,浅抿了一口。
待两人坐下后,他笑着看向李裁法:「说起来,和裁法也有三五年没见了吧?」
听到问话,李裁法急忙站起了身:「四年零两个月。」
「你倒是好记性,坐,坐下说话。」
待李裁法坐下后,杜日笙看着葛肇煌,缓缓说道:「肇煌今年也有五十八了吧?」
「劳先生记挂,上个月过的生日,刚好五十八足龄。」
足龄便是周岁,传下来的老说法。
「当初在老戴那里那见到你的时候,好像还是个毛头小子,一晃都已经五十八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杜日笙叹息了一声后,淡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今天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