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杜锋都留在薛家养伤。
薛芳高兴坏了,苦就苦了薛泓民夫妇俩。
他们是真的不想女儿跟这个年轻人走的太近,特别是在知道,其实一直是在女儿一厢情愿的情况下了。
「泓民,你快想想办法啊,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呐。」
「想办法想办法,册那,我要是有办法,我还需要在这里跟你挠头皮吗?」
看着自己老婆那焦急的样子,薛泓民同样也是一脸的懊恼。
「算了,先这样吧,外面最近不太平,有杜锋在家里,至少囡囡也不会吵着出去了。」
「外面怎么了,难道太阳人又打进来了?」
提到太阳人,薛泓民的老婆还是记忆犹新的。
当初薛家之所以会落魄到背井离乡,跟太阳人其实多少也有些关系。
虽说「二六大轰炸」是属于内部的问题,但导火索却是小太阳。
以至于薛泓民的老婆在提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不是。」
薛泓民摇摇头,缓缓说道:「也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帮小瘪三,现在到处在跟咱们沪城来的商人过不去,昨天老范的烟馆就被砸了,甚至外面还传,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老徐了。」
「徐大哥?」薛泓民老婆一怔:「什么人啊,这么大胆子,难道那些差佬都不管吗?」
「管?」
薛泓民冷笑了两声:「有人说,这次事件就是有差佬掺和在里面,里应外合的,要不然你觉得就凭几个小瘪三就能搞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吗?」
就在薛泓民夫妇正说着闲话时,杜锋也正好跟周德志挂了电话。
周德志当然觉得奇怪啦。
以前几乎每天都去康荔的杜锋,怎么自从那次宴会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最主要的是,现在康荔走私的事情万事俱备,就只欠杜锋的一句同意了,周德志当然有些要着急了。
不过杜锋对此的解释,就是自己目前家里有点急事要处理,还得暂缓几天。
而且布政司那边的情况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所以走私的事情,需要再等等。
见杜锋都这么说了,周德志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了句有消息的话,一定要通知他。
杜锋也有些奇怪,怎么一向不过问的周德志,现在突然对这件事这么上心了。
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周振基每次见到他,都在问这件事罢了。
「你为什么不跟他说你受伤了?」
正在旁边削苹果的吴天福,不由好奇着问道。
「因为我不想让我朋友替我担心。」
杜锋这倒是一句实话。
他都可以想象得到,当周德志得知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一方面,杜锋是不想周德志担心,另一方面他也不想周德志坏了自己计划。
对于杜锋说到「朋友」两个字时,正低着头削苹果的吴天福,明显手中的动作顿了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秒的时间,又恢复了原状:「你拿他当朋友,可他不一定真拿你当朋友。」
「你就不要来操心这件事了,我问你,你前面说最近有一帮人在浑水摸鱼,知不知道什么路数?」
薛泓民前面说的外面乱,有一部分确实跟吴天福有关。
他按照杜锋的要求,专门挑14k的场子砸。
当然也砸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字头场子,那是为了混淆视听,不至于让14k第一时间把目标锁定在杜锋身上。
但薛泓民刚才对自己老婆说的什么姓范的烟贩子的烟馆被砸这件事,还真跟吴天福没有半毛钱关系。
按照吴天福的说法是,就在他们突然对14k进行捣乱,所有目光都锁定他们的时候。
有一帮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家伙,居然想要浑水摸鱼发笔横财。
只是这帮人来去迅速,实在是难以捕捉。
「不知道,只知他们最近一直躲在元朗附近。」
「元朗?」
提到这两个字,杜锋不禁想到当初被周振南这个衰货,找来要对付自己的东群英坐馆渔佬骢。
他还记得,当时渔佬骢可是叫自己有空去元朗玩呢。
只是没想到,原本一句玩笑话,居然现在倒是要变成真的了。
「我一会写封信,你帮我交给一个人,我相信他绝对会帮咱们挖出这群老鼠来的。」
说完,杜锋看到吴天福把一个苹果削的坑坑洼洼,最主要是连果肉都快要被削没了后,摇了摇头。
「苹果不是你这样削的。」
「削苹果需要的心细,同时还要快,要狠,绝对不得犹豫!」
杜锋现身说法的拿过苹果,当着吴天福的面给削了一个。
虽说杜锋削的其实也不算多好,但贵在果肉是完整的啊。
最主要是,果皮就没有断过,看得吴天福满脸的不服气。
此时,元朗某废旧仓库中。
满地的狼藉,就仿佛是个垃圾堆。
十几名纹龙画虎的十八九岁青年,正赤裸着上身,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潇洒哥,潇洒哥,不好了,不好了潇洒哥!」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由远至近。
让那十几名青年,一个激灵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要死啊!」
整个仓库里,只有一张长形沙发,沙发上一名留着长发,长相还有些英俊的青年,坐起身子怒骂道。
「潇洒哥,那个女的,那个女的冇撑住,死了……」
跑进来那名青年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紧接着,眼底浮现出了一抹恐惧。
「潇洒哥,现在可怎么办啊?」
有人惊慌的问道。
「怕什么怕,人又不是我们弄死的。」
潇洒也有些懊恼。
他们都是元朗附近一些穷人家的孩子。
从小就厮混在一起。
前不久听说外面乱的很,本来只是好奇心促使,就结伴出去看看。
可没想到,居然被一个沪城人给误认为他们就是那帮人。
又是打又是骂。
打骂倒也就算了,他们毕竟从小没少经历过这些。
最可恨的是,那个沪城人居然逼着他们跪在地上吃屎!
打骂可以,侮辱不行!
于是当天晚上,这名被唤做潇洒哥的青年,纠集了一帮小时候的玩伴,直接把那个沪城人的烟馆给砸了。
那个沪城人,正是薛泓民口中的老范。
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事后老范也把所有事情,都归到了吴天福的头上。
砸完烟馆,潇洒他们并没有为难任何人,甚至连钱都分文不取。
因为他觉得,他们和强盗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他们没拿钱。
只是刚到门口,就遇见一名年轻的女孩儿,被一辆飞驰的车给撞飞了出去。
当时是凌晨,路边除了他们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
于是潇洒心生善念,就把那名女孩儿给带了回来。
本来以为只是点小毛病,所以他们从家里拿来一些应急的西药,对照着说明书就给那女孩儿喂了下去。
在4、50年代的香江,西药还是相当贵的。
根本就不是穷人能买得起的。
而他们从家里拿的,在介绍上是写的天花乱坠,实则就是所谓的宝塔糖(打肚子里蛔虫的药)改良版。
本来被撞了以后,内脏就已经破裂,即便是送到医院,也回天乏术,现在又被灌下了这种药,那女孩儿最终还是提前见了阎王爷……
「潇洒哥,不好啦潇洒哥!」
这头事还没平,又一个人惊慌着跑了进来。
「丢你老妈的,你又什么事啊?」
「潇洒哥,良叔、良叔带了一帮人冲着咱们这边来了!」
良叔。
是这一代混的对好的了。
他们这些小孩,打小就听说过这位狠人的故事。
甚至在他们心中,都把这个人当做了偶像一样来看待。
像潇洒这样的,他的梦想就是能够跟在良叔身边,成为良叔的左膀右臂。
可是现在。
「偶像」依旧是「偶像」,但却让这帮半大不大的孩子们,慌了神。
「潇洒哥,难道是那个沪城人找良叔来报仇了?」
有人第一时间想到了关键。
毕竟最近他们也只有惹过这么一次祸。
「快,咱们从后门跑!」
潇洒年纪不大,但心思也还算缜密。
第一时间没有去想原因,而是直接下了决定。
只是他们终究还是涉世不深。
没有像良叔那么有江湖经验。
刚打开后门的时候,已经有几名二十几岁的青年,手里惦着空心管,在冲他们冷笑……
「良叔,良叔所有事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跟小六他们不紧要!」
潇洒他们一共十八人,此时正被扒光了衣服,跪在仓库的水泥地面。
而那位良叔,倒并不是做主的人。
他只是站在了旁边,正中间,此时那张唯一的沙发上,坐着名男子。
男子手里拿着把军用匕首,正在削一个苹果,边削还边嘟囔:「不就削个苹果嘛,有必要扯这样多大道理么……」
「福哥,您看……」
良叔其实也是看着潇洒他们长大的,要不是自己老顶渔佬骢亲自下达了命令,他是真不想来抓这帮孩子。
现在见他们在地上已经跪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而这位被老顶奉为座上宾的大佬,又削了十几个苹果后,不由讪笑着凑到跟前询问道。
吴天福斜着眼,看了下良叔,翻了个白眼,随后把视线落在了潇洒的身上。
「你叫什么?」
「福哥,他叫潇……」
「我问你了吗?」吴天福瞪了良叔一眼,最后看向潇洒:「问你说呢,你聋啦?」
「我叫吴天昊,大家都叫我潇洒。」
「等等。」
吴天福不由一愣。
「你说你叫什么?」
「我、我叫吴天昊!」
「我……」
吴天福抑郁了。
特么这是闹哪门子的事?
自己叫吴天福,在自己面前跪着的,居然叫吴天昊,就差一个字!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老子根本没来过香江的话,指不定都会以为这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惊讶只是惊讶,意外也只是意外。
别说是名字只差一个字的了,在那个年代,同名同姓的都大有人在。
「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冒名顶替,跑去找沪城人的找事。」
吴天福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苹果上面,似乎他今天如果不削出个跟杜锋那样能够不断皮的苹果,就誓不罢休似的。
「我冇!」
潇洒硬着脖颈说道。
「冇?」吴天福乐了乐,点点头,转过看向良叔:「看来,嘴巴还不够老实啊。」
良叔脸色变了变,沉声喝道:「给我打!」
「良叔,我们真的冇啊。」
「是啊良叔,我们真的冇!」
「良叔,你是知道我们的,话可以乱讲,但谎绝对不会撒的!」
见自己的小老大要被打,其他几个小孩儿忙抬起头来求情。
特别是那个之前被潇洒唤做小六的男孩儿。
估摸着也才十几岁的年纪吧。
这会直接光这个屁股,扑在了潇洒的跟前,想要用自己的后背,替自己老大挨打。
「福哥,您看……」
良叔也好,周围其他那些个东群英的人也罢,其实都有些下不去手。
只是碍于一些情面,不得不站在这里而已。
可现在看到这么一副手足情深的样子,就有些犹豫。
反观吴天福。
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的意思。
「你们不打,那我来打!」
说着,他就撸起了袖管,准备去夺旁边一个人手里的管子。
别看吴天福体型并不壮。
但他有一股与天俱来匪气。
特别是当袖管撸上去,两个狰狞的枪疤显露在右手小臂上以后,良叔等人不禁动容了。
他们是混字头的不假。
拿过刀砍过人,也被人砍过。
但被枪伤过,还真是两种概念。
以至于就在吴天福刚夺过空心管,手臂都还没挥起来的时候,良叔心头一横,直接一棍子砸在了那小六的后背。
良叔想的是,与其被一个外人打,还不如他亲自动手。
何况就吴天福那架势,恐怕这一棍子下去,都有可能要了一条命。
岂料。
就在这一棍子挥下去,小六吐出一口血后,吴天福不禁愣住了。
「卧槽,你们东群英的人可以啊,下手这么重!」
良叔听完,心头无数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特么不是你叫打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