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
葛肇煌微微摇了下头:「这里如果是沪城，先生的面子自然是够用的，可这里是香岛，似乎也就那样吧。」
他的语气里，充满着不屑。
「葛山主，你！」
一旁的李裁法瞪大了眼珠子，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葛肇煌居然胆子大到这种程度，敢当面跟杜日笙扳手腕。
杜日笙倒是面不改色，淡笑道:「既然在肇煌眼里，杜某人也并没有这个面子，那你为何还需要杜某人出面？」
「当然是想看看，先生如今已经老到一个什么程度喽。」
「葛肇煌！」
李裁法震怒！
没等杜日笙生气，他先震怒了。
震怒之余，更多的是惊吓，是恐惧。
这些年来，表面看起来，李裁法极其风光，可实际上他做任何事，任何决定的时候，都非常小心翼翼。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杜家的一条狗。
不对，甚至连狗都不如。
要不然，堂堂香岛夜总会皇帝的李裁法，也不会在收到杜日笙抵达香岛，入住公馆后，第一时间就来拜见。
更不会在未经许可，静候在门口长达四五个小时都未曾离开半步了。
而现在。
李裁法甚至很想对葛肇煌说，你想死，也别拉上我啊！
顾嘉棠、高鑫宝、芮庆荣三人，以及杜日笙第三个儿子杜维宁，此时都朝着葛肇煌靠近了一步。
毫不怀疑。
只要杜日笙脸上表情稍微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对葛肇煌出手。
可反倒是葛肇煌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到惊慌。
就像有恃无恐似的。
杜日笙其实也没想到，这家伙不但有野心，居然还敢站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种不敬的话来。
连续点了好几下头后，杜日笙淡笑道:「这么多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能这样对我说话了，好，正好杜某人也想知道知道，在香岛，杜某人的话，是不是还有份量。」
言毕。
杜日笙面色平静，微微侧头:「维宁，拿纸笔来。」
杜维宁微愣。
深深的看了葛肇煌一眼，继而对杜日笙拱手:「是，父亲。」
数分钟后。
看着一张宣纸上，用钢笔写下的「沪商同心」四个字，已经落款处，杜日笙专属的印章后，葛肇煌笑着道谢:「多谢先生，肇煌告辞。」
「既然肇煌，我另外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
在葛肇煌刚要转身离开时，杜日笙突然开口。
「先生请说。」
葛肇煌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躬身问道。
「人之心道，情之尊道。」
杜日笙缓缓说出了这八个字，摆了摆手:「希望肇煌能有理解，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裁法也先下去吧。」
「是。」
「那先生我先走了。」
待两人离开卧室后，杜日笙一双眸子，迸射出一股冷厉。
他怒了！
就像杜日笙说的那样，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了。
即便是在那一年，蒋老板约见他时的态度都没刚才葛肇煌那么无理。
「先生，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把那小子给杀了？」
顾嘉棠、高鑫宝、芮庆荣面色阴冷。
他们三人，以及已经过世了的叶焯山，外界只知道他们是杜日笙手下最得力的四大干将，人送诨号四大金刚。
但只有少数人知道，杜日笙不仅是他们的老大，更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甚至可以说，他们有如今的成就，都是杜日笙赐予的。
没有杜日笙，就没有现在的他们。
哪怕是替杜日笙死，他们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想而知。
刚才葛肇煌的举动，不仅仅只是对杜日笙的冒犯，在顾嘉棠、高鑫宝、芮庆荣三人看来，已经达到了不死不足以谢罪的程度！
「杀了他？」
杜日笙面色微寒许久，才逐渐缓了过来。
摇了摇头:「杀不了他的。」
「为什么？」
高鑫宝是四大金刚里脾气最冲的一个。
杜日笙靠在床头，端过茶碗，指了指窗户的方向:「你们看看外面就知道了。」
几人皱眉。
互相看了一眼，纷纷走到窗边。
「怎么，还在为刚才的事担心？」
杜公馆门口。
葛肇煌看到身边面色阴晴不定的李裁法，笑着问道。.
「哼！」
在杜日笙面前，他李裁法不敢多说什么，但在葛肇煌面前，他丝毫不惧。
冷哼后，李裁法瞪了葛肇煌一眼:「葛山主，你找死可别啦上我！」
面对李裁法的态度，葛肇煌就当做没看见一样。
乐道:「我怎么就找死了呢？」
「你还不是在找死？」
李裁法跟看只怪物似的看着葛肇煌:「杜先生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我告诉你，要不是三少爷年幼，杜先生担心污了他的眼睛，你我的小命刚才就交代在那里了！」
「葛肇煌，你有儿子可以继承你的产业，可我李裁法没有，所以从今往后，咱们还是保持点距离吧。」
说完，李裁法甩袖就准备离去。
但他刚迈出一步，葛肇煌就直接把他给拉住了。
「你还拉着我干嘛！」
李裁法一边准备挣脱葛肇煌拉着自己的手，一边眼神惊恐的朝身后杜公馆张望。
生怕自己跟葛肇煌的这一幕，被人看到。
「我拉着你，当然是为你好了，要不然，恐怕你绝对活不过今晚。」
嗯？
葛肇煌的话，让李裁法不由一怔。
眉头也跟着紧皱了起来。
「不明白？」
葛肇煌看着李裁法的表情，不由笑道:「你当杜日笙这老东……」
没等葛肇煌说完，李裁法赶紧伸手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撒手！」
葛肇煌被这一举动，弄得当时就恼怒了起来。
「你脑子是不是瓦特了，他杜日笙以前是在沪城说一不二，但这里是香岛！」
「难道你刚才没看到吗，他床头摆着的是什么药吗？」
什么药？
李裁法还真没注意。
看到李裁法那一脸茫然的表情，葛肇煌就冷笑了起来:「都说你是什么香岛杜日笙，我看你连那老家伙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其实在香岛，李裁法和葛肇煌的地位是平等的。
甚至在名气上，他李裁法还要高于葛肇煌。
这也就铸就了在李裁法眼里，葛肇煌就是个小老弟一样。
可刚才葛肇煌那句「活不过今晚」，让李裁法很是忌惮。
以至于现在他即便是心里窝着火，还是耐着性子冷声道:「少拐弯抹角的，有话就直说。」
「好。」
葛肇煌也没再继续吊李裁法的胃口，而是直接说道:「如果是当初的杜日笙，别说是今天我说话的态度了，就连大气我都不敢在他面前喘一下，但现如今的杜日笙，整天就在服用洋人的抗生素。」
「那种药，副作用极大的。」
「你我都知道的事，你觉得他杜日笙会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说……」李裁法在葛肇煌的话里，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当时两眼就散发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而且你以为我是随随便便就会翻脸的人吗？」
葛肇煌面色微寒:「你刚才也听到了，他杜日笙把我们两个比作什么了。」
「既然杜日笙根本就不想把青帮交出来，那咱们两个何必还在他面前演戏？」
「想要我14k听命于他？」
「呵呵。」
「他杜日笙还没这个资格，哪怕是当年的他，也没这个资格！」
虽说在全世界，几乎都有14k的影子。
但实际上，香岛14k，还是比较靠前的。
而且在当时的年代，很讲究一个门户理念。
可以说，如果葛肇煌的香岛14k一旦遇到问题。
其他各地的14k都会支援。
支援的程度暂且不论，但要的就是这个声势。
以如今的杜日笙，肯定是不敢轻易去碰的。
李裁法显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是有钱，但轮字头方面的势力，跟葛肇煌之间还是有明显差距。
何况如今青帮已经落败，葛肇煌说这句话，倒也还真有这份底气。
「可就算是这样，你别忘了，刚才顾嘉棠、高鑫宝、芮庆荣都在，他们是什么人，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这其实也是李裁法真正惧怕的地方。
就算你再有资本，小命没了，那要资本还有什么用？
不过对于这点，葛肇煌却是不屑的笑了笑:「你觉得我怕死，还是他杜日笙？」
「别忘记了，杜日笙虽然现在不如当年了，但曾经毕竟是掌握过权利，能够老蒋直面对话，甚至在撤离大陆时，还受到过老蒋邀请的人，你觉得他这种人，舍得放下手中权利吗？」
葛肇煌的这句话，让李裁法颇为动容。
确实。
他之所以刚才那么胆怯，其实也有不舍得放弃手中权利的这一点。
权利是个让人向往的东西，有了权利，甚至都能让你有瘾。
这也是为什么。
秦始皇当年会让人东渡去寻长生不老药的原因了。
「难道你还有后手？」
李裁法点了根雪茄，若有所思的看着葛肇煌。
对于这个问题，葛肇煌并没有回应。
而是笑着拍了拍李裁法的肩膀:「今天我们能够来到这里，那老东西就知道我们的用意，既然他已经有了下任青帮龙头老大的人选，肯定不会让这种隐患继续存留下去，所以兄弟，早做准备吧。」
说完，葛肇煌就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李裁法在后面细思极恐的想了半天。
刚想要把葛肇煌叫住，再问的仔细点时。
却没曾想。
一抬头，只见从四面八方，涌来了足足两百余人！
当时那画面，饶是李裁法都被惊到了。
此时杜公馆二楼。
顾嘉棠、高鑫宝、芮庆荣以及杜日笙的第三个儿子杜维宁，眼底也满是惊骇。
「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动他了吧。」
杜日笙似是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一切，淡然开口。
「可是先生，这样下去恐怕……」
说到这里，芮庆荣下意识看了眼杜维宁。
杜日笙一共有七个子女。
其中最有资历继承父业的，是杜维屏。
可当年被老蒋亲自下令关了几个月的他，出来后就是一副看透红尘的态度。
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
无奈下，杜日笙才会着重开始培养自己的三儿子杜维宁。
如果说现在让葛肇煌继续壮大的话，那以后杜维宁的处境，恐怕就要令人堪忧了。
听到芮庆荣的话，杜维宁也看向自己的父亲。
倒是杜日笙，似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他指了指报纸上的一个广告:「好久没吃蛋挞了，庆荣，去买点回来吧。」
芮庆荣微皱了下眉头，很快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杜先生，您说的那位大师找到了，只是……」
第二天，王鹏翼在电话里有些为难的对杜锋开口说道。
「只是什么？」
杜锋正在吃
秋白凤递过来的水果。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就是，您说的这位大师，好像、好像并没有什么作品啊。」
王鹏翼是真的抑郁了。
杜锋说完后，他还真当做那么一回事跑来找金老爷子。
甚至还安排了不少人去打听，才打听到的。
可谁曾想。
什么金老爷子啊。
特娘的比我自己年纪都要小上几岁。
不仅如此。
关键这人……啥作品都没有啊。
当时王鹏翼可是清楚记得，杜锋在说到这位时，那充满憧憬的小眼神，感觉就跟一位前辈似的。
然而现在......
杜锋也是哭笑不得。
不过错毕竟是他犯下的，谁叫他把时间给记错了不是。
「没事，你把人带到我这里来就可以了。」
「杜先生，您确定没找错人？」王鹏翼还是有些狐疑。
「你就说，他是不是48年移居来的香岛，祖籍是海宁的。」
王鹏翼显然就待在金庸家里。
在听到杜锋询问后，赶紧侧头去询问。
几秒后。
王鹏翼点头:「是的，杜先生，您说的没错。」
「那你再问他，是不是新晚报的副刊编辑。」
王鹏翼询问后，依旧给了杜锋一个肯定的答复。
接着杜锋又问了几个问题，确认无误后，便说道:「就是他了，把他请来吧，我地址是......」
挂完电话。
王鹏翼看着同样是一脸懵逼的查良镛（金老爷子的真名），苦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