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衍风动了动身,想坐起来,牵动伤口,浑身像是被碾过一般的疼痛。
这些年他每天都在疼痛中度过,这些皮外伤还算可以忍受。
外面天色尚早,四野寂静,秦衍风心想救命的恩人肯定还没起床。他身体虚弱,靠在草席上,继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约莫一个时辰后,窗外光线亮堂,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秦衍风自浅眠中惊醒。
孟阿婆正说给他端米粥,赫然与他对视,惊喜地绽开笑容,“小郎君,你终于醒啦?”
秦衍风见到老妇,忍着伤痛,向对方作揖一礼,“多谢婆婆救命之恩。”
他初醒,声音粗嘎沙哑,刺耳难听。
孟阿婆笑着摆手,自我介绍了一番。
外界虎视眈眈,秦衍风根本不敢曝露身份。他眼珠盯着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沉吟道:“我姓秦,在家中行二,经营瓷器生意。前些日子,我与父亲一起去禹州送货,岂料半途遭遇山匪,货物和家人都不在了……”
秦衍风身居高位,许久没有运用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
他短短时间,立刻给自己编纂了一段凄惨的身世,合理的身份。
孟阿婆心慈心软,一听这话,眼含泪花,迭声劝慰,“过去的事便不要想了。那些山匪,迟早会遭报应的。”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她将粥递给秦衍风,又问:“你家中还有亲人么?”
“没有了。”
秦衍风喝了一口米粥,感觉味道不错。
孟阿婆抬袖拭泪,喃喃道:“是个可怜孩子。跟小娴一样。”
秦衍风饿了几日,专注喝粥,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喝完粥,秦衍风身体慢慢恢复,比起之前说话都费力的感觉好太多。他打量了一圈柴房环境,忍不住问:“孟婆婆,敢问此地是……”
“我们村叫十里湾,隶属禹州会县。”
孟阿婆问:“你家住何处?”
“我是云州人。”
秦衍风含笑道。
他内心思忖,怪不得会流落此处,禹州多江湖,漂泊来此并不意外。只是会县没有机密署分署,他要联系到人,还得去隔壁粟县。
面前的年轻人俊朗非凡,文质兼备,彬彬有礼,孟阿婆赞赏地颔了颔首。原本她担心救回来一个油腔滑调心思恶毒之人,如今和秦衍风交谈后,顾虑全消。
秦衍风询问孟阿婆到粟县的距离,差不多要两天。
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他目前身受重伤,在崎岖的山道远行,有点困难。
他随身携带有杜太医配制的秘药。正要去摸,却陡然发现已经被更换了衣衫。
秦衍风似乎想到了什么,倏然忘却了浑身的伤,奔过去一把抓来旧衣,到处搜寻。
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表情陡变,惶然无措,“还魂符……还魂符在哪里?!”
“大夫给你换的衣物,除了一块玉佩,再无别物。玉佩在屋里,你要我这就给你拿。”
秦衍风闻言,脑子里嗡了一声,全身都有些麻木了。
哪怕坠入江中,他都死死握住还魂符不曾放开。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弄丢?这世上,什么都可以丢,惟独还魂符不可以!
那是他的命。
是……她的命!
秦衍风的心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
他魂不守舍,衣衫浸润出殷红的血,迸裂了满身伤口也不觉疼。
秦衍风跌跌撞撞走出柴房,靠在破朽的门框上,看到孟阿婆在和一名背对着他的女子谈话。
孟阿婆指了下秦衍风,女子蓦然回望。
白如莹玉的脸庞,夭桃浓李,般般入画,温柔空灵的双眸,映着天幕,承载了初夏清晨的无垠天光。
熟悉的容色,令秦衍风瞬间失魂。
“你……是谁?”
江娴讶异了一霎,旋即粲然笑答:“我叫江娴。江山如画的江,娴于辞令的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