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风吹老少年郎(中)
是不是命运的诅咒,使我无法拥有通向安宁的永久权利?
路,是那么简单和明了,如梦。可我的路?却早已偏离了众人都在兴高采烈走着的大道,而且光明不曾降临。
世界不会因为躲避就简单,生命不会因为小心就没有伤害,未来从此被逃亡重新设定,主宰了生存的概念,游走在痛苦与孤独的边缘,不指望那沉寂的春天终将有一天可发出神秘苏醒之歌的声音。
可谁知道!这沉淀着一生的呐喊,竟只能在心底狂呼!
龙镔喝着静儿替他要的酒,思绪有点起伏。
静儿真的很静,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没有打扰。
静儿也在想着自己,到底自己这么做,是对还是错?是过于小心还是处理得当?是不是已经全然违背了爷爷的交代?会有什么后果呢?
爷爷历来很少给人推卦,就是推了卦也只是简单说几句谶语,怎么去领会就全凭个人的悟性。那么这几句话到底是在暗示什么呢?难道仅仅只指昨天这件事?还是在暗示龙镔或者自己以后的行动呢?
难解!
不过再怎么说,现在龙镔毕竟已经逃出了长汉,短期内安全了。daqu.org 西瓜小说网
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果断处理事情,虽然六百块从长汉包租一辆的士来到九江,代价有点高昂,不过总算把这个自己倾心以爱的人送出了是非之地。
自己善意的欺骗龙镔说石伟他们要他赶紧走,秋雅和兄弟们都没事,雯丽也没事,就是郑学伤势有点严重,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暂时龙镔必须避避风再说,这样才连拉带扯把他弄上出租车。
九江是个旅游城市,这里的长江大堤曾洒下过朱总理的泪水,著名的豆腐渣水利工程是学校老师一直作为教学范例讲解的,九江也就从此誉满全国。现在并不是旅游高峰,旅游的人不太多,形形色色人群在街道上游逛,人才出众的龙镔和静儿夹杂在人群中颇有些显眼。
整个市内旅馆业比较发达,而且对住宿登记管理很松懈,这个旅馆的前台小姐很随意地登记了静儿的身份证,也没问他们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就似乎非常熟练非常热情的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双人间。
静儿和龙镔表情坦然,若无其事地跟在客房服务小姐身后走向他们的住房,这个客房服务小姐拎着开水壶一边走着,一边暗自在心底羡慕:这么英俊漂亮的一对,等下就会颠龙倒风,欲仙欲死了,他们应该是一对恋人,那个女的肯定不是**的!**的没她那气质。唉,他们可真幸福,可以到处游山玩水,可我呢?还……
两人分别冲完澡,一起坐在沙发上,静儿给龙镔泡了一杯热茶。
龙镔待静儿坐定,两眼有些抑郁地看着面前的床铺,好一会才声音略显低沉的道:“静儿,你要累了,就去休息吧。我还想坐坐。”
静儿对他们两人将会在一间房里过夜还是有些羞涩,小女孩的天性使她心怀忐忑,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决不会有任何被龙镔侵犯的可能,但是毕竟孤男寡女同宿一室对她少女芳心刺激很大。正在为此含羞之际,闻言忙掩饰地答道:“我不累,我正在想明天的打算……嗯,龙镔,要不我们明天去庐山散散心?”
龙镔依样声音低沉:“不了,静儿,你明天就回学校吧,过几天就要考试了,我非常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我的事,你就到此为止吧!”
静儿凝看着龙镔表情有些落索的脸,依旧刚毅的容颜在这暗黄并不明亮的灯光下,似乎已经呈现出几分过于沧桑的老成,静儿想从这里看出点什么,可是没有答案。
静儿的心情一下子黯然下来:是啊,说什么我也不是秋雅,他也许是在想秋雅了,不希望我说话打扰吧!静儿心里一酸,却还是鼓着勇气说道:“龙镔,我只是做了一个好朋友应该做的,这没什么。现在离考试还有几天,不用急着回去,我陪你去看看庐山的五老峰、三泉叠和龙首崖吧,听我爷爷说那里钟灵毓秀,风水别具一格呢!好吗,龙镔?”
静儿,柳眉细长微弯,双瞳明亮清澈,鼻梁秀直挺拔,光洁滑腻的面腮,乌黑柔顺的长发散披在两肩,自然地散发出一份令龙镔无法抗拒直欲沉陷的纯然气质,龙镔看着这张无比动人的容颜,非常真实的感觉到了她对自己的爱意,心里突地有种急切的倾诉**,想立刻告诉她自己这一天多来的所思所想,但是这一瞬间的情感冲动立时又被自己既定的意志压制住。
自己早就知道静儿的苦心,也早就看出现在这件事情的麻烦程度,最好的兄弟们没有只言片语的字条托静儿转给自己,静儿对雯丽、郑学的伤势含糊其词,还拉扯自己打的到九江,这一切反倒强烈印证现在事情严重到了何种地步!
如果再不勒令静儿悬崖勒马超然事外,万一自己逃亡失败那么静儿必定也将受到牵连!我已经因为自己的卤莽而导致命运逃亡,是逃亡就必须有个逃亡的样子,怎么能把这个完全与此事无关的我的兄弟朋友们牵连进来?怎么能去纵容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情感?这种情感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自己,都是绝对无益的祸害!
龙镔斟酌着言语,推敲着字句,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慢声道:“静儿,我得和你认真说些事情,你不管能不能接受这些安排,你可以质疑,但你最后都得照做。我知道事情已经很严重了,我希望你能把实际情况告诉我,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静儿知道再也瞒不过龙镔,便无奈地把她所了解的都坦白交代了。龙镔并不讶异,他也完全认同这种平静的表面其实内里更为凶险,可以推测这里其实暗藏着对方誓不罢休的机心。现在双方都在暗处,各自对对方情形一无所知。想想,静儿的处置方法其实是正确的,也许自己作不到如此果断,毕竟自己心有牵挂,静儿作为旁观者,远比自己这个当局者要清楚要理智些。
龙镔拒绝接受静儿再给他更多的钱充作逃往资金的好意,她能理解龙镔的心情,也不忍打击龙镔的自尊,便旁敲侧击的道:“那你准备去哪里?怎么应付将来的情况?”
一个逃亡者不仅仅要有逃亡的斗志,更要有逃亡的理论知识,要学会换体思维,逃亡者有逃亡者的心理,追捕者也有追捕的心理和策略。成为一只漏网之鱼的最好办法就是远远的躲在渔网的外面。
“我有双手,我就可以靠自己的体力来养活自己,”龙镔知道静儿实际上是担忧自己到底打算如何胜利的逃亡、隐蔽的生存,他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一块鹅卵石如果掉进鹅卵石堆里,你要怎么才能准确的找出来?”
静儿也笑着道:“牢牢记住这块鹅卵石的特征,仔细筛选吧!”
龙镔又笑着问道:“一条从渔夫网里逃脱的鱼如果重新回到江河,渔夫要怎样才能把它抓回来?”
静儿想了一下,接着道:“马上用渔网围住这条鱼最后消失的河段,再把网收紧;或者就是把这个河段彻底隔离起来,把河里的水抽干,相信可以抓到。”
龙镔紧跟着问道:“如果这条鱼速度很快,马上溜到了渔夫控制不了的地方呢?”
静儿已经懂了他的寓意,咪咪笑答:“呵呵,发动通知其他渔夫撒网抓吧,运气好的话,也许能抓住这条狡猾的鱼。”
龙镔很满意这个回答,继续:“可是这条鱼把自己伪装得没有任何特征,并且它一直沉在河底,极少抛头露面,只不过是河里亿万条中的一条,就和其他普通的鱼一样,一个其他地段的渔夫还能辨认出来吗?”
静儿笑得更深了:“很难,很难,不过问题是这条鱼实在有些惹眼,不象是条寻常的鱼。它的五官、个头、年龄和其他类型的鱼相比,有很容易辨认体征,而且还没有鱼的身份证,怎么办呢?”
龙镔敲敲自己的脑袋,狡黠的道:“这条鱼会想办法搞一个加大了年龄的、五官比较模糊近似的外省县市的假身份证,小心的伪装好自己,保持高度警觉,并且绝不在一个寻食区域呆太长时间。”
静儿又笑了,不过笑得格外苦涩。
龙镔不但拒绝了她的金钱,拒绝了她的通信工具,拒绝了她的通信计划,更拒绝了她尚未明确表白的爱情,可他的理由却令她自己无法反驳。他的理由很简单:谁犯了错,谁就得自己独自承受;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就得去吃。
他说虽然他犯罪后的逃亡是懦夫的行径,但是那是因为他有被别人阴谋设计的可能,他的逃亡是在寻找时机查明真相,找到主谋者的证据,实现自己的理想目标后再报仇雪耻。
他生命时间也许有限得只剩下最多十三年,他没有理由傻不拉叽去承担什么罪责,他伤害的本就是一个败类。他的逃亡是退一步,而退一步的结果却是为了进三步。他逃亡的现实意义远远高于畏法服罪的社会意义。
既然是逃亡,就没必要再和从前的关系进行联系,不知者无罪,可知情不报却是重罪,既知联系无益,何必再进行联系?既然失去联系,那么感情付出也就是竹篮打水!既是竹篮打水,何不立刻停止?
静儿闭着眼睛想着身旁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龙镔,泪水再也无法控制,此时的她泪水不仅流淌在脸上,也流淌在心里。
这天,就是长汉市警察执行新的抓捕方案这天,也是龙镔犯下故意伤害重罪的第三天,上午。
静儿站在九江至长汉的长途客车前,再次不顾少女矜持地紧紧拥抱着即将孤身逃亡的龙镔,她那无限伤情的泪水打湿了龙镔的胸膛,沾满了龙镔的脸。
目送长途汽车远去,龙镔打开静儿最后强行塞给自己的一个纸包,里面有一千块钱,和一张写满字的纸。纸上写了两首词。
《凤栖梧--九江赠君》
丽影娉婷倚杨柳,九重寒雾,似乎已深秋。纵知相思无片语,自将丹心锁君楼。
每把轻狂付春梦,笺成烛灰,醉笔写还休。望极风波余孤月,照得江花别样愁。
《蝶恋花 --九江别君》
谁减烟波来时路?词成断句,残诗谁能续。月浸寒亭润早秋,谁解相思悲如许。
清风莫追点惊鸿。别意长长,从此飞何处。渺渺雁影动忽忽,总觉似有也似无。
又语:不论你有怎样的理由,你还是应该和我保持一定联系,以便掌握相关情况。切!永远挂牵你。静儿。
班车按照既定的行驶路线高速向目的地长汉市驶去。
车轮滚动在柏油路面上,路两旁的树木、房屋、山坡飞快地向后退着,满车行旅对此似乎已经麻木,除了间或的扫看一眼窗外,剩下的就是以各种躯体姿态等待着时间的流逝,目的地的到达。
静儿静静的,坐在临窗的位置,忍受着头顶上那股下吹的空调冷风——这是冰冷的寒意,从脊梁一直到脖颈,披肩的秀发也失去了仅有的那点遮挡作用。她柔柔的素手紧紧捂着挎包,隔着挎包薄薄的羊皮她温柔地感受着包里这把千百年的利器。
这把利器就是龙镔交代她保管的小刀,小刀古旧拙朴,和战场上的兵器相比,虽然卑微得没有分量,却完全可以看出它极品的无坚不摧的质素!
小刀就是龙镔,她可以强烈的感觉到,刀上甚至还有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他的话语,他的思想,他的眼神,他的一切。
也是静儿坐车的这个时辰,石伟、海涛正满面怒容的坐在寝室里,海涛离奇愤慨:“*****这些狗腿子!龙镔被打折了腿、打成脑震荡,他们就不管事!鸟**郑学被搞了一下,就***好象伤了他爹妈!还通缉令!**!”
石伟非常愿意理解海涛的感受,但是天生的谨慎令他如同机警的老鼠,时刻警惕和防备着猫的花招,他压低嗓音道:“海涛,现在别说,我把门关上先,小心条子安装了窃听器。”
杜慈立刻深以为然,道:“是啊,电影上就常可以看到警察布控窃听秘密,就是使用窃听器来的。”说着,不忘对机智勇敢的瘪三给以一记悠长眉眼的奖励。
翻箱倒柜的检查结果无疑是一无所获,石伟还是有些不信,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疏漏了。石伟的神态此时格外象水浒里的时迁,小眼贼贼的溜上几百溜,表情粗看上去居然还很严肃。
杜慈和邬庆芬想笑却不敢笑,海涛躺到了床上,把巨腿搁在坐在床边的邬庆芬手上,享受着轻柔的揉捏,还猛猛的抽着烟。
石伟瘦骨嶙峋的爪子突地在书桌上表达出不满,“砰”!,嘴巴里用极快的速度释放出流利的声波:“***!莫不成他们把窃听器安装在日光灯里?镇流器里?木头里?鞋跟里?我的钢笔里?墙壁里?妈的!我要是找不出你来,那我不是成了“东方之猪”?我靠!明天我把豹子带过来,要它来找找!”
秋雅躲在一旁一个劲抹着不听控制的泪,坚持着整理龙镔的床铺和书籍,根本没有搭理石伟那千方百计的搞笑,一股强大的力量支撑着她整理着爱人那些被警察搜查翻乱了的东西。现在,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思考的严重后果,她惟有置身于这些依旧散发着那熟悉体味的物品中,她才不慌乱,才感到心里踏实。
石伟很想知道文宣和邱秦到底对条子说了些什么,条子又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他悄悄的拉着文宣到阳台上,低声问了起来。
文宣面带愧疚,很老实的陈述了事实,表示大家要相信法律面前是公平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法庭上面刻着天平,要相信法律上规定的自首可以得到宽大处理的说法,龙镔还不满十八岁,只要学校出面,法官会给龙镔一个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一定会劝龙镔赶快回来投案自首,只有投案自首才是唯一正确的出路,千万不要再东躲西藏逃亡。他觉得,只有这样才是真正帮助犯了法的兄弟龙镔。
石伟又把邱秦叫出来,询问。邱秦有些不耐烦,对石伟把自己当成什么叛徒泄密者的问讯方式和眼神很反感。他简单的把情况说了几句,就道:“龙镔他是那根筋有问题?还恨郑学抢走雯丽?打伤郑学,还伤得这么重!你说吧,现在,他铁定是犯下了故意伤害罪!还得求上帝保佑,郑学千万不要死!他也不想想郑家的势力!他有什么本钱和别人斗!象他这种得罪了大领导家庭的人,犯了法还怎么逃?又不是一般的刑事案子!别人不会放过他的!”
“我告诉你!他现在真正麻烦了!我特地找了法律书来看,象他这种情况,刑期不轻!他的青春岁月恐怕就要在监狱里度过了!现在通缉令都发了,你说他还往哪里逃?不用三天,你就看着吧,我们的这个兄弟就会被逮住!学校可能马上就要开除他了!”
“石伟!现在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你还在这里瞎折腾个啥?石伟,你的家就在长汉,我劝你最好小心惹祸上身!惹火了他们,你可以想象被报复的后果,当心郑学以后把你当成出气筒!你不会这么没理智吧?讲兄弟义气也要在对自己没有伤害的前提下才行的。管好自己吧,老六已经完了,别把自己扯进去才是上策。”
石伟并不奇怪邱秦的说法,在他看来这很正常,人是自私的动物,是利己的生灵,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这不过是为自己着想,正常得很,要是龙镔只是自己一般的朋友兄弟那么他也会这样子做。
可是,邱秦能理解自己对龙镔的如此这般深切的友情吗?龙镔的坚强、坚忍、可怕的生命力和意志力、从不叫苦的奋斗精神、刚毅的眼神、高远的理念、坎坷的经历以及那颗赤子之心,早就令石伟立誓今生做他的生死兄弟,生死至交!
可自己现在有必要对邱秦的逻辑进行反驳,对自己的想法进行表白吗?
没有不同心灵不同思想的冲突与对抗,人不能成熟;没有各种事件和时间的考验,就不能断定友情的真诚和深浅程度。
在如何对待对友谊的处理上,是没有对错的,我们只是独立的个体,对自己的付出从来都有自己的决定,谁又可指责谁,干涉谁,要求谁,怀恨谁呢?
谁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因为,这友谊仅仅只是分聚无常变化多端的朋友之间的情感,仅此而已。
如是,他们那曾经纯洁无暇的友情在如何对待万一龙镔向自己求救而自己应该怎样处理的讨论里,开始出现不可愈合的裂痕。
海涛石伟面对这种情况只有苦笑对视,他们俩心里知道从此这当年结拜的六兄弟能真正称得上兄弟就只有他们和龙镔三人了。
回顾两年前的兄弟结拜,回顾三年来这一室六人友情变化,廖业最先结束,接着就是龙镔逃亡,现在邱秦文宣两人又是在友情考验之时离心而去。石伟海涛很是感慨,喝着闷酒,彼此都黯然悟到:原来结拜兄弟友谊就只是这么回事:结拜——矛盾——意见思想相离作风相左——有人淡出——面对难题考验最需要帮助的时候——矛盾激发和观念分歧显露——最后只剩下真正的知己(最好能剩下一两个),就此生足矣!
友情是酒,事情是酒,考验是酒,成熟也是酒,可永远只有真诚的成熟的友情才是真正的美酒,才让自己心感隽永绵长,一生芬芳。
就在他们还在寝室聊天的这个时候,龙镔已经拎着背包,在九江车站周围的各个角落搜寻那些办假证的电话广告了。
这是第一要事,也是静儿最为担心的事情,因为对警察来说,不管你用什么理由来解释掩饰,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人就是一个可疑的人,尤其是使用伪造身份证的人,更是必须仔细盘查祖宗三代,个人经历,出来原因,使用理由,真实背景,真实身份,并且有权把你扣押。
龙镔已经撕了几张名片,抄录了十来个不同的电话、寻呼机号码、还有联系人名。在路边的公用电话厅上拨第一个名叫“张大海”先生的,名头很吓人,东南亚证件制作集团国内分公司业务经理,手机号码**8888,寻呼号码*,并且名片后面注明:设计精美、手艺高超、以假乱真、品种齐全,诸如毕业证、身份证、职称证、硕士博士学位证、各种资格证、流动人口证、未婚证、结婚证、甚至还有结扎证!童叟无欺,价格面谈,质量三包,已被人民保险公司光荣承包,并通过ISO9001、ISO9002国际质量认证体系认证。
先拨打手机号码,手机方便,不用等待。
永远一成不变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SORRY……。”
再仔细看看号码,没错啊,自己是拨的这个号码!怎么是空号呢?
算了,拨寻呼吧!
等了一阵,没反应。再看另一张名片吧!
这是一个名叫“王红梅”小姐的,是东南亚证件制作集团国内总部业务副经理。也有手机,号码**9999,还有寻呼号码。
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
龙镔有些苦笑,看来这些人的手机都是唬人的,还是抱他们回电话的希望吧!
打了几个CAII机后,龙镔守在电话亭里干等。
十分钟过去了,龙镔又接着重拨了一遍。
这次运气好,有人回电了。开口就是:“你谁啊?”
这个声音很嘶哑,口音有点象是湖南人,不知是张先生还是王先生又或者是李先生的,龙镔便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问道:“您好,请问,你是张先生还是王先生?还是李先生?”
对方声音有些烦躁:“你是谁?有什么事?”
龙镔想我就干脆直说吧,便道:“我想找东南亚证件制作集团的那几个先生,有点事。”
对方就道:“你就说你要办证不就行了,罗罗嗦嗦干什么!说吧,要办什么证?”
龙镔暗喜,这人爽快,有点海涛的性格,便道:“我要办个身份证。”
对方道:“身份证要八十块,先收定金,办好付完钱。行不行?”
龙镔想,别人要求收定金也合理,就道:“好吧。什么时候有?”
对方停了一会才道:“三天后,不过你如果要加快,也可以,但需要增加点加快费。下午就有的加六十,明天的加三十。”
“怎么要这么多钱!”龙镔问道,“可不可以少点?”
对方似乎吃准了龙镔的心理,故作为难的口气道:“这是公司规定的,你想想,工作人员要加班加点,晒图制版过塑加工,是不是,这样吧,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减免一点如何,下午就有的加四十,明天的就加二十。不能再少了,再少公司要罚款的,到时我连工钱路费都弄不到。”
龙镔暗叹一口气道:“好吧,我就定下午就要的。还有,请问你可不可以搞到真身份证,要象我的。”
对方大喜,这肯定是一头可以狠宰的猪,故意迟疑道:“这样,很困难啊,不过,大哥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价钱要很高。这样吧,你在哪里,我们一起到街心公园那里面谈吧。”
对方挂了电话,电话又响起,是一个女声,不知她是东南亚证件制作集团总部里王小姐还是刘小姐。龙镔又和她展开新一轮对话。
这位小姐的价格比那位先生的低了很多,明显有诚实的职业道德,据她说她们总部已经郑重的对顾客进行了社会承诺,顾客是她们的上帝,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她现在就在车站旁边,可以马上见面洽谈,并且表示他们手上有很多小偷高价卖给他们的真身份证,可以供您自由选择。
这还能自称是“小姐”吗?
我的天!整个一山城天雷乡赶集的大妈。肥肥矮矮,满脸皱纹麻子,坑坑洼洼,细眯的眼睛比石伟还要贼溜,警惕的打量扫视分析判断着这个高帅的小伙子。
她听出来龙镔是她的湖南老乡,并且就是她家乡湘中地带的人,见是老乡她心里也就减少了戒备。她带着龙镔照了一次性大头快相,约定下午四点老地方交货后,迅速拿了二十块定金离去。她保证一定按要求给龙镔搞到相似的真身份证,不过要价三百。
龙镔百无聊赖,想起静儿以前送的那《孙子兵法》和《鬼谷子全书》,便来到新华书店,找了起来。
下午四点钟的时候两张身份证都送到了龙镔手上。这张伪造的假身份证实在谈不上制作精良以假乱真,稍加仔细就可以看出来,这就更不用说能骗过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火眼金睛的警察爷爷们了。
龙镔很不满意,龙镔想退货,“小姐”大妈不同意,并且拼命担保:“这种质量的身份证保证可以住酒店旅社,除了银行人员和警察大人外管保别人不会起疑!小兄弟,这绝对可以畅销全国住遍各地啊!”
这个名字叫做敖成的真身份证,据“小姐”大妈说是她走访了不少亲戚朋友哥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寻找到的,七年前办理的,表面已经被汗渍水印弄得有些模糊,不过粗粗看去,还是与龙镔有几分相似,龙镔也不十分满意。
但“小姐”大妈的理由十分充分:“你那么靓仔,怎么可能找到完全相象的?这张证件我还是花了三百块血本为你在一个小偷手里买的啊……你看看,江西省景德镇古塘乡高岩村九组的,年龄今年24岁,身份照片是七年前的,都七年了相貌肯定有变化啊,是不是……喏,他长点胡子,脸拉长点,鼻子高一点,眉毛粗一点,下巴方一点,这不就活脱脱的一个你吗?……再看,名字也好听,敖成,和你多配!”
第三章 河风吹老少年郎(三)
静儿被小不点许素素的玩笑话吓了一跳。
下午静儿回到寝室,洗去疲惫的风尘,躺到床上眯了一会,小不点许素素蹑手蹑脚走到她跟前突然冷不丁地大喝道:“苏静儿,举起手来,你已经被捕了!”
静儿尚正在沉思冥想,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许素素把脸凑在眼前神秘兮兮的问道:“老实说,你这两个晚上到哪里去了?从实招来!”没等她答话,又嘴不停的说道,“静儿,你知不知道秋雅的男朋友就那个水利工程系的龙镔,他杀人了!是个通缉犯!现在全市都在抓他!”
静儿心头巨震,下手真狠啊!居然开始通缉了!幸亏自己反应快。她仍假装惊异问道:“是吗?怎么回事?说说。”
许素素叽叽喳喳说了起来,说着说着,突然表情怪怪的道:“静儿,呵呵,好象你也就是那天晚上接了个电话出去后就没回来的哦!是不是?对了,你和龙镔不也认识吗?嘻嘻,你不会是这两天就和他在一起吧?”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静儿真的被她的这句玩笑话吓了一跳,心一下子几乎蹦出喉咙,但她马上予以严正指责:“素素!我这两天去了一个老乡同学那里玩去了!你千万不要乱说话啊!这是大事,你可别乱说,你乱说,是要惹大麻烦的!”
小不点许素素吐了一下舌头。
杜慈陪着静儿一起来到寝室看望秋雅,秋雅正把头蒙在毛巾被里,可以看见那玲珑的曲线有隐约抽泣的起伏。
静儿清楚这件事情对秋雅的打击,但她迫切的需要从秋雅嘴里知道现在局势的动态和情况,以便提供给还在九江等待消息的龙镔知晓。她和秋雅算是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兼老乡,一切安慰和劝解显得很是自然。
秋雅谁也不理,而且静儿越是劝,抽泣得就越厉害。
杜慈轻轻的拉了一下静儿,低声在静儿耳边道:“算了,她整天都这个样子。说完,用手指示意到外面去聊。”
从杜慈嘴里知道的情况是最重要的,根据目前来看,龙镔的确除了远遁他乡,隐姓埋名,别无他法,学业也彻底完了,龙镔和自己都决不能再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唯一要考虑的就是怎么逃亡下去,以及在逃亡的路上怎么生存下去。
小不点许素素的国际玩笑正是自己的死穴,如果敏感的人加以联系猜想的话,那……,难道爷爷那交代自己“什么都不要管”就包含这种意思?那另外几句话又怎么理解呢?
叮叮——!
一阵手机响声打断正在操场独坐的静儿的沉思。
一看来电显示,呵!九江的区号,是龙镔打来的!
龙镔换了旅社,这是一间私人的小旅馆,一天房租12元,是四个床位的大房,龙镔躺在靠后窗的右边那张床上翻阅着新买的《鬼谷子全书》,抬腕看看电子表,九点四十了,去给静儿打个电话,彻底搞清事情现状。
静儿把她了解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龙镔。通完电话后龙镔死死攥紧拳头。
自己果然被通缉了!终于只能这样决断了!
决断是痛苦的,可为了决断而进行的思考其实更令自己难受;决断是选择,决断意味着自己从此就不得不将过去放弃;决断意味着从此自己只能使用别人的名,冒充别人的姓,而将自我真实的代号忘却;这样的决断是种无奈的耻辱,是灵魂愧疚的负累。
既然已经决断了,那就意味着自己必须强行遗忘过往,必须真真实实把自己当成那个江西景德镇古塘乡高岩村九组24岁的敖成,一个24岁的江西农民。
决断是为了逃亡,逃亡是为了生命为了生存,一个逃亡的人是没有未来的人,是只能考虑如何活着如何逃亡的人。感情的延续如今已经没了多少意义,天知道孤独一身的自己还将历经多少风波磨难,既然做了决断,就必须彻底绝了秋雅的真情和念想,不能拖累和连累这位好女孩。可以想象她现在独自承受着的悲苦,一抔孤心只能赠以内疚的祝福。
不能再和他们联系,不能再给他们带来麻烦,我自信没有线索,他们警察就无法抓捕到我,我会是一条沉底的鱼,将远远的觅食于渔夫的渔网之外。
逃亡嘛,它的准确概念就是为了某种生存的必要,而力图逃避法律的追捕。逃亡,不仅要掩饰自己的身份,还必须尽可能利用合法谋生手段来延续自身的生存。现在看来,逃亡路线第一就是必须前往江西景德镇,相信凭着自己高大壮实的体格,应该谋生不是多大问题。
根据概率论分析,全国这么大,这么多人口,警察实在不可能知道我顶用了江西小伙子的身份,匿身在江西。更何况,景德镇也只是我的第一个逃亡地点。既然自己现在是一个江西景德镇人的身份,那么就得对江西景德镇的风俗地理人情以及方言有所了解。
班车是清早七点半的,开往景德镇,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龙镔躺在床上想到。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陌生的口音,陌生的人群。
下午时分,龙镔提着包,站在长途汽车站门口。
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尽快熟悉这陌生的一切,否则无法在特殊情况下圆通自己的谎言。
言语的内容表达彻底成了为了自我需要而进行的掩饰,言为心声在虚假的个体身上而今只是狗屁。说谎,满嘴的谎言,居然悲哀得竟成了保护自己生存的一件武器!
龙镔苦笑一下,摇摇头。
在城市里谋生的农民打工群体,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堆砌砖瓦的城市建筑体力劳动者。龙镔把包放在小旅社,匆匆吃了三块钱的盒饭,立刻就去寻找建筑工地,他虽不会泥瓦活手艺,但是他熟知建筑理论,也可以出卖自己的体力来换取温饱。
没有哪个建筑体力劳动者是打扮清爽干净整洁的,龙镔特地把自己的头发揉乱,也没洗脸,他必须象一个体力劳动者。
这是一栋正在修建主体工程的大楼,墙体框架还在搭建,水泥搅拌机轰轰作响,工地里人头耸动,不时的有装卸车翻卸着沙子卵石。
得先找到工头,请求他容许自己做工。应该这个脖子上挂着口哨,头上戴着浅黄色头盔,身上没有污迹,正在不停巡走,年龄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是个包工头吧!
龙镔沉着气走上前,一脸老实诚恳的用普通话道:“这位大叔,你们这里还需要干活的吗?”
这个人的确是个小包工头,闻言用警惕和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高高大大的小伙,怎么咋看都不象个干这种活的呢?还是个外地人!在这里干活的可一般都是景德镇的啊,很多还就是自己同乡同村的,就算自己不认识,也至少得有人介绍进来啊!谁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是干什么的!现在自己不缺人,别理他得了。
这人权威而果断的一挥手,粗声道:“没有,不需要,不需要!你去别家问问!”说罢,转身向刚开进来的一辆满载卵石的装卸车走去,根本不给龙镔继续说话的机会。
看样子,这家是没有希望了,转下一家吧,但愿东方不亮西方亮。
前面这一栋楼房,主体框架已经完工,龙镔放眼探去,却见不到多少做工的人,好容易看到一个身材瘦小的小伙子表情漠然的从外头走进来,龙镔忙问道:“这位大哥,请问包工头在哪?”
瘦小小伙子冷冷打量他一眼,恨然道:“包工头死了,被野狗吃了!你有什么事找这个**养的?”
龙镔有些奇怪他的话语,便道:“哦,我想找包工头问问看这里需不需要人干活。”
瘦小小伙子愣了一下,马上咬牙切齿道:“你最好赶快去其他地方吧,这里的老板良心都被狗吃了!我干了三个月,工钱只发了两百,他妈个**的,现在大包工头拐了钱跑了,小包工头不敢露面!”
说着,突把眼凝在龙镔的脸上,疑道:“你是外乡人吧?怎么到这样的小地方来做事?”
龙镔正要试验一下自己的谎言,就沉声道:“我老家就是景德镇古塘乡的,不过我自小在湖南生活了很多年,现在回来了,就出来找点工做,也好赚点钱养活一下自己。所以我说的并不是老家话,你看,你这不一听就听出来了!”
瘦小小伙子想了想,觉得好象原来是这么回事,看看这小伙子人挺有礼貌,又高又壮实,干活肯定不错,便好心的道:“这样子啊,我就是风岗镇的,和你们老家镇上有七八十里远,我还去过你们那里,你们那里还不错。你要是真的想找工做,呆会我带你去个地方试试,我有不少朋友在那里干,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