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丧葬铺子出来,我忽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外面的空气,可真好。
纪沧海拍了拍我:「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饿了,吃点饭去!」
正是盛夏时节,烧烤摊子聚集成堆。
随处可闻的吆喝声让我感觉到一丝安心,在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恍若隔世。
烧红的火炭块儿上浮了一层碳灰,油脂一滴,嗤嗤作响。
我们仨人找了一个人多的摊子坐了下来,陈嘉颜拿着菜单反复看了一圈,有些窘迫地把菜单放回到桌子。
「我、我不太会点菜。」
纪沧海很老道地把菜单接过去,顺便要了二斤白酒。
很快,一堆冒着烟火气的烧烤上了桌,纪沧海率先把酒斟满。
「喝点吧。」
我看着泛黄的白酒,反问一句:「不过年,也不过节,怎么想起来喝酒了?」
纪沧海一扬脖,一大口白酒下了肚,嘴里发出嘶哈声。
「人害怕的时候,白酒比兴奋劲有用。」
「喝吧,喝完就踏实了。」
我呵呵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半杯。
他看出了我的不安,只是没有揭穿罢了。
「哎?」
纪沧海往嘴里塞了口肉,含含糊糊问道:「刚才明明能打出去,怎么想到要加入他们?」
「你确定,能打出去?」
他那向来严肃的脸上,罕见露出一抹得意:「在这件事上,你可以盲目信任我。」
短暂的沉思后,我还是摇摇头,坚定着刚才的想法。
「一旦爆发冲突,这事很难收场,为了逞一时之快,把你俩搭进去,这事不划算。」
「那不是英雄,是莽夫。」
纪沧海的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端起酒杯。
「整一口!」
一顿风卷残云过后,纪沧海脸上明显有了红晕,舌头也大了几分。
到了结账的时候,我拿手机付款的时候才发现,钱不够了。
眼前的老板盯着我看,身后的陈嘉颜已经背起了背包。
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求救的目光看向陈嘉颜。
俩男人带着女生出来吃饭,最后还是女生买单。
这事可真够光荣的。
我架着有些腿软的纪沧海,踉踉跄跄地往回走。
上了出租车,纪沧海一歪头,靠在我肩膀上打起了呼噜。
我不经意地一扫,发现一张被叠成方块的纸掉在我脚下。
我拿起来将其打开,几个字扎的我触目惊心。
「患者姓名:纪沧海。」
「诊断意见:躁郁症。」
……
后面的东西我没仔细看,而陈嘉颜恰好也看见了我手上的纸,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什么啊?」
按理说,这是纪沧海的私事,我不应该到处宣扬。
况且,他一直没跟我说,应该就是不想被人知道。
可现在大家在一起共事,免不得有些磕磕碰碰。
短暂的犹豫过后,我还是把诊断书给了陈嘉颜。
她看完了以后,也陷入了沉默。
我看着安睡的纪沧海,轻声嘱咐道:「这事你千万别和人说,一定要烂在肚子里!」
陈嘉颜把诊断书重新折好,点点头:「放心吧。」
「还有,你一定要装作不知道,别把他当病人看。」
陈嘉颜把诊断书塞进他兜里,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得了这种病,太可惜了。」
「咱俩以后,让着他一些吧,别跟他太计较了。」
她凝神想了想,轻声道:「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正常的,那就说明他还没到晚期,只要别刺激他的敏感点,应该不会出问题。」
回想起和纪沧海接触的这些日子,他虽然话不多,但总是特别激进的表现自己。
就像,期待老师表扬的孩子。
起初,以我为他只是单纯的和我示好,如今想想,他情绪激动的有点反常。
特别是在吊唁堂的时候,陈嘉颜只是例行检查尸体,他能愤怒到直接动手。
这不是悲伤过度,而是他病发。
我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这种病不像感冒发烧,外人一眼就能看出问题。
他只能在不被理解的眼光中,极力扮演好一个正常人。
「到了。」
陈嘉颜付了车费,轻声说了一句,我才缓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