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的首领除了被叫做厂公之外,也叫督主,是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二号人物。
杨鹏自身就是司礼监排名第三的秉笔太监,他的官职全称是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简称提督东厂。
杨鹏手下的属官有掌刑千户,理刑百户,这些人都来自锦衣卫的千户,百户,所以才有东厂位格在锦衣卫之上的说法和事实。
张骥继承的记忆里,是见过杨鹏的,但也只有一面。
这个东厂厂公一向神神秘秘的很,鲜少出现,此时借着灯笼火把一看,大概有四十岁左右,卖相不错,两条斜眉毛很有特点。
杨鹏当然也认识二国舅建昌侯,当即朝张骥拱手为礼,却是无视了张骥身后的健仆和锦衣卫缇骑。
不等张骥开口,他先说道:“咱家受命协理春闱案,举子徐经已经招供,咱家急着进宫向陛下复命,便不接待侯爷了。”
张骥的心顿时一翻个,徐经招了?是受刑不过屈打成招吧!
有心阻拦或者进去,但看看身边的几十个人,再看看东厂的二三百蕃子,真打起来肯定吃亏。
“既然如此,我正好也进宫一趟。”
张骥决定来一个贴人防卫,拿到第一手消息,说完给徐光祚和郭宁使了使眼色。
意思是让他们守在镇抚司大门口,等他的消息。
张骥这一出,杨鹏没奈何,只能任张骥紧跟着他回到了宫中,甚至一路跟着他来到了乾清宫。
心里不禁腻歪,恨不得把张骥给踹飞了。
朱佑樘勤政,这个时辰还没睡,支棱着眼皮看奏折,听到罗荫来报,杨鹏有事,而且小舅子也来了。
把手里的奏折放下,颔首示意让人进来。
杨鹏进来行礼完毕后,从怀里取出一份供状,“陛下,江阴举子徐经,业已招供,请陛下过目。”
张骥急的差点抓耳挠腮,心说你怎么不复述一遍先让我听听啊!
朱佑樘拿过供状的时候,先让人给张骥搬了把椅子,这可是外臣享受不到的殊荣。
张骥心中一乐,屁颠屁颠的把椅子搬到了朱佑樘的案旁。
这也是大大的不守规矩,但朱佑樘不在乎,谁也管不着。
张骥看到了,供状比较简单,还不满一页,但内容让张骥喜忧参半。
喜的是徐经只说给了程敏政礼物,程敏政卖了试题给他。
忧的是,这一步打乱了张骥等人的计划,对于揪出幕后黑手没有半点帮助。
较真的说,程敏政都是跟着吃了挂落。
朱佑樘看完之后,拳头都握紧了,抬手盯着杨鹏,“属实吗?没有屈打成招用刑吧?”
显然,朱佑樘对东厂和锦衣卫的法脉,了解的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一直限制厂卫的权势,虽然效果差强人意。
杨鹏信誓旦旦道:“没有用刑,徐经自行招供的。”
张骥一翻白眼,心说你说的就是鬼话,没用刑?我把姓倒过来写。
张骥还是知道分寸的,没有在这个时候插嘴,他也想看看皇帝姐夫怎么处理。
毕竟涉及到的是礼部右侍郎,翰林学士,而且程敏政似乎还非常受朱佑樘的看重,他都替皇帝姐夫为难。
朱佑樘沉吟片刻,把供状放下,竟然不再说这件事了。
“朕腹中有些饥饿,让御膳房送两份宵夜来。”
罗荫和杨鹏一听,就知道这宵夜不是朱佑樘自己吃,因为朱佑樘没这个习惯。
那就是给国舅爷准备的,国舅爷得宠的程度可见一斑。
杨鹏本以为朱佑樘还有圣旨示下,但是朱佑樘就像是忘了这件事,把罗荫和杨鹏晾在一旁。
二人也不敢表示不满,只能双手垂下干站着。
御膳房速度很快,宵夜送来的是小食,有点类似炸元宵,还有两碗乳白色的汤汁,不知道什么熬制的,特别香。
果然如杨鹏二人所料,朱佑樘没吃,而是推到了张骥面前。
“都吃了吧!二郎饭量大,别饿着。”
十二个炸丸子,两碗汤,张骥全吃了,他总觉得朱佑樘似乎有话要说,而且跟他有关。
张骥刚放下筷子,司礼监掌印大太监,戴义走了进来。
这是他刚刚升任的职务,而且还被朱佑樘赐名怀恩。
戴义把两份奏疏放在朱佑樘面前的案上,恭声道:“陛下,这是夹带的奏章,奴婢问过了,分别是建昌侯,太医院院判刘文泰疏通关系参杂其中,分别是十一天前,九天前,请陛下过目。”
张骥心头一振,他听明白了,戴义所说,是他夹杂在一干奏折中唐伯虎和徐经的预防针。
而刘文泰帮忙夹带的,应该就是给事中华昶的弹劾奏章。
朱佑樘拿起观看,华昶的奏折他已经看过,如今看的是这两份奏折的相同点,果然看到唐寅和徐经,已经把他们在京城之中拜访的名流,达官贵人的经过写的清清楚楚。
甚至还未卜先知的提及,可能会因为会试考题引起别人的嫉妒,攻讦。
再把给事中林廷玉的奏章翻出来,提及的是程敏政在出题,阅卷,取式方面的种种疑点,朱佑樘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
“二郎,时辰不早了,今天就不要出宫了,去阿寿那边住一宿,去吧!”
张骥心里痒痒,还想继续坐下去,但朱佑樘已经发话,他不想走也得走。
等张骥离去,朱佑樘瞥了杨鹏一眼。
“把徐经,唐寅,华昶,交由成安侯郭宁看管羁押,此案,东厂就不必过问了。”
杨鹏身子一颤,额头见汗,但却不敢再说什么。
弘治天子已经隐隐表达了不满,是不是觉察到了他的痛脚?如此说只是给他留个脸面而已。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杨鹏深躬一礼,离开乾清宫之后,脸色阴沉的对身边的亲信心腹说道:“去告诉杨甲一声,不要掺和了。”
戴义,罗荫见朱佑樘让国舅和杨鹏离去,却再次陷入沉默。
二人猜度朱佑樘心下肯定很为难,春闱案有可能变成糊涂案,有人可能沦为牺牲品,现在就看要牺牲谁了。
让二人诧异的是,朱佑樘随后起身离去到了张皇后的寝宫歇息,没有再说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