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桶跟着道士,沿着房屋旁的石阶小路走了下去。
一路上,他不断回想着刚才的对话。
「118岁的我和乌鸦都说了,他们给我留下了这间房间,已经跟道观打点过了。」
「我之前一直没明白,既然肉身到不了这个世界,他们说的留给我是什么意思?打点过了是什么意思。」
「结果我听刚才道长说的话,感觉我好像成为了救过他们上下百口人性命的恩人啊。」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重生公司给我准备的“起点”?」
饭桶一边走着,一边张望,发觉这座道观确实像乌鸦说的一样。
家业颇大。
光是刚才走过的房屋,就有数十间,而且门前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像是常有人居住的样子。
到了大殿,更是美轮美奂。殿前是一道宽敞的石阶,数十个大灯笼挂在台阶旁,把扶手上的石刻照得清清楚楚。
上了台阶後,只見一座半人来高的大香炉插满了香烛,香火味充满着整间大殿。
在大殿上的众人,一見道士和饭桶进来,都恭敬地行礼。一名穿着白色道袍的男童行礼後,直接转身跑到了旁边的楼道里面。
「好像闹得有点大……」
饭桶微微摇头,随着道士进了大殿神像後的走道,走过几个拐弯,进了一间客房。
一进客房,就看到房内数人站立,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身穿道袍。其中就有刚才那位白袍男童。
还没等饭桶反应过来,他们直接朝着饭桶拜了下去。
「又来了。」
「看样子应该是道士的家人了。」
「他们刚才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想起刚才跪在房门外的道士,饭桶哭笑不得,一个个劝起身後,跟着道士到了内室坐下。
刚一坐下,男童端着托盘进来,给两人满上了茶,然後扑通一声又在饭桶跟前跪下了。
“大恩人,阳阳想给您再磕个头。如果不是您救了我们,阳阳现在就没有爹娘了。”话音刚落,男童就啪啪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起身退出了房间。
饭桶已经麻木了。
「这个世界的人也太讲礼了……」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感谢我?」
「天哪,重生公司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道士恭敬地举起茶杯,“恩人,这是在全清观後山采的绿茶,冲茶用的是今早打的山泉水,请您品一品。”
「今早?」
饭桶拿起茶杯,看了看窗外,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冯道长,请问现在几点……呃……是什么時辰了?”
“现在应是寅正了。”
「寅正是几点?」
「既然是“今早”,那应该是凌晨吧。」
「修道人士都起得这么早吗?」
饭桶定了定神,问道:“请问道长,你刚才为什么等在我房间外面呀?”
“贫道听恩人在梦里吩咐,说昨日酉時会乘风来此。因此晚上我准备了一些斋饭,打算给您接风。”
“可是贫道始终没等到您出来。我担心房间准备得不妥当,怠慢了您,于是便直接等在了房间外面。结果惊扰了恩人,实在对不住。”
“没有没有……是我迟了一些,麻烦道长了。”饭桶欠了欠身,把茶杯放到嘴边,轻吹几口,慢慢地喝尽。
「看来乌鸦带我到房间的時候,应该就是重生公司在梦里跟道长吩咐的時间了。只是因为定位出了问题,结果我反而跑到了女浴室。」
「臭乌鸦,害我到外面被关了一晚上,还错过了晚饭。」
他茶水一下肚,忽然感觉自己胃里空荡荡的。
「不如……先确定一下住宿和伙食的事情吧。」
「假装我就是梦里那个恩人来问好了。」
饭桶放下茶杯,问道:“请问道长……虽然梦里跟您说了要静修一段日子……但我又担心麻烦你们,不知道我呆几天比较方便?”
道士诧异道:“几天?贫道记得,恩人之前在梦里吩咐的是,想在这里静修数十年。”
「重生公司在梦里说得这么夸张吗?」
道士继续说道:“恩人,您愿意在梦中指点贫道,救了我全家老少的性命,别说数十年,就是数百年,贫道都愿意侍奉您。”
“啊……不用不用……数十年很好了。”饭桶眼珠一转,问道:“那么…吃饭……”
“恩人不必费心,贫道遵循您的吩咐,每日辰午酉亥四時差人送来斋饭和茶点。今日因为是您第一天住下,贫道这才亲自来迎接的。”
“噢噢……这样啊……”饭桶偷偷吐了吐舌头。
「这也太离谱了……」
「包吃包住数十年,还有人送餐上门……」
「重生公司还真的敢开这个口啊……」
「不过至少安心了,有这张長期饭票,应该是饿不死了。」
道士忽然问道:“恩人,您看贫道这样招待是否还妥当?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贫道便是。”
“噢不用不用……”饭桶连忙摆手推辞。
「一个大我几十岁,都能当我爸爸的人,跟我这么恭敬地说话真的好别扭啊……」
「喝完茶我就先回去吧。」
「但是总得先知道我到底怎么救了他们吧?不然大家都这样恭恭敬敬地对我也太不好意思了……」
「道长刚才说我在梦中指点他?从这个问起吧。」
“道长……现在道观怎么样了?我的指点有帮助吗?”
道长点头,“两个月前,托您的指点,贫道和全观上下百口人迁往数百里外的小芒山,躲过了监阳城的鬼瘟。”
“鬼瘟?”
“是的。”道士叹了口气。“监阳城内几户人家结伴去了林中打猎,结果回来几日後却发病,偶尔如恶鬼般暴起伤人,偶尔又浑浑噩噩人事不知。”
“监阳城知城是真净宗弟子,便差人来请监阳城附近的同门道观。除本观外,其余真清宗道观都收到了官府文书,并差弟子前往除邪。”
“这事说来也奇,等众道观在监阳城外监水旁寻了一处河滩,布下法阵除邪後,那几户人家隔日就马上转好了。”
“结果当众道观弟子回观,却爆发了鬼瘟。”
“十余日内,七座道观发病者逾半,近百人丧命。”
“死者多为道观观主和长老,皆已修行多年,却也难抵此瘟。他们死後不少道观大乱,观中众人纷纷逃离。”
“直到某日,道观发病者忽然全数痊愈。这鬼瘟就像未曾有过一般。”
道士叹了口气。“贫道依据恩人指点,半月前回观才知道此事。”
“我虽急忙派人前去各道观整顿,但人心已散。”
“如今,监阳城道观连本观仅余三家。”
“知城亲自前往大芒山问卦,结果说监阳城道观破山伐木,违犯天地之道,该有此劫。”
道士站起身来,深鞠一躬:“若不是恩人您梦中指点,我观上下百余口人恐怕难逃此劫。”
“哦哦这样……保住命就好哈哈哈……”饭桶干笑几声,眉头慢慢皱起。
「重生公司是怎么知道这个鬼瘟,让他们避开的?」
「他们不是说他们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吗?」
道士问道:“恩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是否还想听听您托梦给贫道的话语?”
“噢……不用了不用了……那些话您已经听到就可以了……”饭桶把已经空了的茶杯放到嘴边,喝了几口。
「奇怪,他怎么会这么问?」
「听这意思,好像道长察觉到我不知道梦里跟他说了什么……」
「我感觉自己好像暴露了啊……」
「啊应该是時间,让道长起疑了。」
「早知道应该委婉一点地问……」
「该说什么来糊弄过去呢?」
「不如就假装自己是因为不好意思才确认的吧。」
饭桶说道:“道长,之前虽然我在梦里跟你说了想静修的時间,但是总感觉太不好意思了,所以才跟你确认的,请别見怪。”
道士却没回答,沉吟半响,才问道:
“恩人,敢问您……是不是不知以往之事?”